噼噼啪啪的爆裂声、铮铮的金铁碰撞声,交织着男男女女的低吼与娇喝,偶尔有人发出凄厉的惨叫,不时乍起的各色光芒照亮了幽暗的河面,两岸团团簇簇的垂柳也在四荡而开的气浪中起伏挣扎。
数十名修士在晦暗的夜色中浴血搏杀!
一声短促而绝望的闷哼后,又有道黑影噗地掉进了湍急的河流中。争斗越发激烈,夜色渐渐深浓。
半个时辰后,有人急促地喊了声-----撤!十数道身影闻声而动,在稀稀落落的法器碰撞声中边战边退,往河西飞遁。
“哈哈,此时想逃,不是太迟了吗!”有人发出得意的大笑,声如夜枭。
数十道各色遁光流萤般划破夜幕尾随追杀,败退一方在黑压压的柳林上空被追上截杀,无奈退意萌生斗志已失,再次接战伊始,便有数人在惨呼声中坠下地面。
余下不到十名男女修士此刻已被团团围住,背靠背地被压缩在不到二十丈的空间中,俱各神色沮丧面露绝望之色。
“哈哈哈,尔等放下手中法器自封灵力,尚可苟延性命,不然......嘿嘿。”一名银袍老者阴厉地说道。
被围的几名男女紧攥着手中法器神色凝重面面相觑,有人低声说道:“况师兄,你看......不如......”
“哼,有死而已。怕死你便扔下银剑滚过去。”暴躁而鄙夷的话音来自一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愿意给他们做血奴的都给老子滚,滚!”
在包围他们的修士手中举着的明石亮光中,只见中年男子脸色铁青,汗水****的额头青筋突暴,双目圆瞪着似要冒出火来。
三两名年青修士畏畏缩缩地望了中年男子一眼,攥紧了手中抖索的长短法器。
“况自烈,老夫知道你是条血性汉子,只可惜你堕身邪道多行不义,迟早会有今日之业果,你不惜生倒也罢了,何必连累同门为你殉葬白白丢了性命呢。”银袍老者貌似诚恳地说道。
“老子堕身邪道!哼,你们不过是些自诩正道的伪君子,说起多行不义,这些年老子可有过甚么有负良心的恶行?倒是你真道海,六年前为抢夺古家灵脉不惜灭其满门,连老少妇孺也不放过,难道这便是你们所谓的正道行径!”
老者一时语塞,身边的一名短须青年修士见状,杨起手中法器,说道:“正便是正,邪便是邪,自古正邪不共戴天,别跟他们废话,一体诛杀便是。”
“杀人又何须找个冠冕堂皇的由头,虚伪之极。”
那青年话音方落,便听高空中有洒然之声悠然传来。
僵持的双方俱各惊疑不定,不约而同的举头望去,不知何时,众人头顶一侧竟飘然伫立着一男三女,四人样貌均在二十上下,男子一袭青袍脸色微黑目光冷峻不怒自威,三名女子容色妍丽各有千秋,只是似乎遇见了宿世仇人般个个一脸怒色,。
“元婴修士!”老者神识探视之下,如兜头浇了盆冰水,从头冷到了脚跟,元婴修士历来便不是甚么善男信女,何况这几人面孔陌生,不像是周边宗派的前辈。
“参见前辈!”
方才还剑拔弩张的两帮修士,此刻都忙不迭地收起法器,参差不齐地拱手说道,语气恭敬之至,生怕一不小心若怒了几个煞神。
“你们都是那个宗派的弟子?”青袍青年淡然问道。
银袍老者小心翼翼地回道:“回禀前辈,晚辈是三海州真道海门下。”
“你呢?”
中年男子见青袍青年目视自己,拱手不卑不亢地说道:“晚辈落霞山古剑宗弟子况自烈,今日有死而已。”
“嘿嘿,宗某说过要你死了吗?”宗楚嘿然笑道:“人若求死是再容易不过之事,杀身成仁舍生取义那是不得已,不怕死未必便有血性,百年道行如此轻抛更是愚笨。”
中年男子一愣,说道:“前辈教训的是。”
“不过,你如今身处绝境慷慨赴死倒也壮烈。你等为何在此自相残杀?”
不等中年男子开口,银袍老者拱手说道:“古剑宗乃是邪道宗门,除魔卫道是我正道修士应尽之责,人人得而诛之。”
“如此而已?”宗楚蹙眉说道:“何为正?何为邪?你且说来听听。”
银袍老者沉吟片刻,恭谨地说道:“合乎天理大道明心见性便是正,悖逆天理便是邪。”
中年男子冷嗤一声,说道:“我等修仙之人原本便是逆天而行,何来顺乎天理!”
宗楚微微颔首,“天地间本无一成不变之物事,凡事皆可逆转。明心便是本心,本心良善即为正,岂能以寥寥几人之好恶来划分世间正邪。你等在此舍生忘死地争斗,却浑浑噩噩不知所为,真是无聊之极。你等就此散去,若再同族相残休怪宗某手下无情。”
一干男女修士哪里还敢言声,唯唯诺诺而退。
“这些真道海门人自诩正道残杀同族,理应诛杀,宗道友今日为何手下留情,这似乎不是道友的一贯做派呢。”黄衫女子待数十名修士散去,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道。
凌乐颔首说道:“这半个多月以来,宗道友总是一言不发似乎沉稳了许多,莫非你在寂灭禅宗有甚么际遇,公西赞那天是否带你去见过甚么人?”
宗楚沉吟道:“修仙界不世出的前辈高人众多,所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但凡偶有小错微恶便一体杀伐,今日灭杀了这些小辈,来日不定便会轮到我等了。再者,宗某刚刚教训他们不可同族相残,怎能自己又言而无信。”
凌乐格格笑道:“宗道友所言甚是,方才那一番话还真有几分得道高人的风骨,宗道友也并不是一味鲁莽冲动的呢。”凌乐说完便觉言语过于直白,想解释几句又难以措辞。
宗楚嘿嘿一笑也不言声,心说,难道我真是个鲁莽冲动之人,一时不禁想起曲思道来,心下油然一阵酸涩。
夜色越发黑沉,夜幕中星光寥落唯有启明星灿然高悬。四道身影停驻片刻,向着启明星所在的东方飞遁而去,嘎嘎嘎,黑压压的柳林中惊起一群鸥鹭,扑闪着翅膀消失在沉沉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