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三宝朝宗楚点了点头说道:“是吕仙师来了。”说着已是霍然站起身来。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卵石甬道前垂手而立。
两人坐在青石板上,等了不到一盏茶的时辰,便听一阵杂沓的脚步声传来,随之从密林中的卵石甬道上转出四名身穿道袍的修士来,走在最前的一人袍服淡黄,身后三人却皆是一身蓝色道袍。
那黄袍修士是个身材适中、年约四十左右模样的中年修士,生着一张额窄颌宽的倒瓜子脸,鼻梁高挺鼻孔微微上翻,脸色红赤得像是刚刚吞服过激发灵力的丹药,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的三人,皆是二十上下年纪的青年修士。
甘三宝赶紧抱拳说道:“参见吕仙师,见过三位仙师!”宗楚也佯装笨手笨脚的模样,抱拳摇了摇算是见了礼。
吕姓修士往车队停驻之处打量了片刻,一手轻摆说道:“甘大当家的辛苦了,咦----你那一众镖师今日如何不见踪影呢?”
“噢------是在下打发他们便在山下客栈中休息等候,一道都涌上山来恐烦扰了仙师们......烦请吕仙师查验镖物。”
吕姓修士冲身后三名青年摆手打了个手势,三人随即各一拱手便朝十数丈外马车停驻之处走去。
甘三宝眼瞧着那三人都进入了车厢中,这才指着独自停靠在一边的一辆马车说道:“吕仙师的那份在下也早就准备妥当了,比前次的还多加了三成呢。”
吕姓修士咧嘴一笑,鼻孔越发翻的厉害了,“甘大当家如此孝义,吕某自然也不会亏待你,这里面的回力丹也多加了一颗,给---”说着将手中一只数寸高的黑色玉瓶抛给了甘三宝。
“多谢吕仙师赐丹。”甘三宝欣喜地将玉瓶揣进怀中,又抱拳一迭声谢道,略一停顿又恭敬地说道:“在下还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吕仙师恕在下鲁莽唐突了。”
吕姓修士不以为意的笑道:“你我熟识十数年,也算是半个仙俗之交了吧,但说无妨,只要不令吕某过于为难,吕某不至于不给你几分面子的。”
甘三宝指了一下宗楚说道:“这位宗兄弟也是在下镖行的一名镖师,一身世俗武技在下也是自愧弗如,景仰仙师风采已久,想拜在仙师门下虔心受教,不知吕仙师......”
吕姓修士似乎没有料到甘三宝提出的竟是这样一个请求,略一沉吟便面露难色地说道:“甘大当家,不是吕某有意驳你面子,如今也不是开宗招收弟子之期,吕某在洞中也不过是名掌管库房的执事,是无权擅自传戒招纳方外弟子的。”
甘三宝见吕姓修士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一时也觉得不便再去央告,有些歉意地瞥了一眼宗楚,暗暗思忖着如何出言安慰。却见宗楚抱拳说道:“在下一心向道,便是在仙宗中做个洒扫打杂端茶送水的杂役也成,还望仙师顾念在下这一片诚心。”
正说着,三名青年先后从车队方向朝这边走了过来,腰间挂着的几个储物袋都是鼓鼓囊囊的,显见是装满了镖物。其中一名高个青年修士拱手说道:“禀吕执事,镖物已全部查验收取完毕,并无任何差错,请示下!”
“嗯,你等先行回库房交差,请账房那边派人过来一一点清登记,将物资妥善安置在第二库房中,吕某随即便回的。”
待三名青年修士离开后,吕姓修士嘿然一笑,说道:“宗小友慕道之心如此执着,也算是难能可贵的了,若果真愿意只做一名后院杂役,吕某倒不介意照拂你一番。”
“多谢仙师成全,在下定当尽心做好职分之事以报仙师恩义。”宗楚抱拳诚恳地说道。
甘三宝怅然若失地瞥了一眼宗楚,“既然如此,在下这位兄弟往后还望吕仙师提携照应一二了。”又转而递过一张名牒对宗楚说道:“宗兄弟日后但有烦扰不妨前去崆州铁鹰镖行,愚兄自当扫榻以待,这是镖行在崆州的详尽地址,还望兄弟多加保重啊。”
辞别了甘三宝,宗楚随着吕姓修士沿着青石甬道盘旋而上,路旁但见青松翠柏山花烂漫。
两人一路无语,不疾不徐地拾级而上,走了大约半个来时辰,才抬眼望见山脊处闪出一座数丈高的牌楼。此时甬道前也豁然开朗,一色平整光滑的乳白大石板铺砌的石道,足有三四丈来宽,那牌楼四根亭柱正横立在石道上,数丈高的牌楼横匾上缀着三个斗大的金色古篆------玄煞洞。
宗楚心知过了这座牌楼,才算得上真正进入了玄煞洞宗门,正殿离这牌楼还不定有多远呢!
果然,两人穿过牌楼迤逦又走了一顿饭的功夫,石道上才不时遇见不同服色的修士,但袍服样式却与吕姓修士一般无二,都在左臂处绣缀着一只独角厉鬼图案。
随着越往前行,一路所遇修士也越发频繁了起来,宗楚心下才明白,如吕姓修士这般淡黄色袍服,表明主人修为境界已至筑基期,身着蓝色袍服者则是些炼气期弟子,还有身穿短袖灰袍的则是些从事杂务的园头、饭头、司水和寮元等杂役。
两人一边往前走,吕姓修士一边与些熟识的修士打着招呼。
眼见前方云树葱茏的古木间隙中不时闪出高楼殿阁的飞檐翘翅,宗楚暗忖着正殿之处终于快到了。
二人前行十数丈,吕姓修士却在岔道口往左边一拐,顺着碧树掩映的高大围墙外的一条青石小道走去,反倒离那古木林中的“正殿”越走越远了。
七弯八拐地又走了半晌,两人穿过一道长许方圆的白石月门,里边却是一方偌大的院落,三面皆是木石构筑青砖碧瓦的普通房屋,三丈多高的样子,房前各留着一条半丈宽的走廊,将三排的房屋连通起来,只有月门方向却是一堵两丈来高的青砖围墙,俨然一处寻常人家居住的四合院。
两人方一跨进月门,一名正在洒扫庭院的灰袍青年听见脚步声抬头一看,连忙拱手笑道:“吕执事回来啦,晚辈已在房中沏好了弥云灵茶,正等着孝敬执事您呢,请------”
说着便将竹条扫把靠在滴水檐前廊柱上,屁颠屁颠地几步踅到右手走廊前的一见房舍门前,躬身打开房门,又做了个“请”的手势。似乎这个时候才发现宗楚般,略一愣怔,朝宗楚点了点头,将两人让进了房中。
房间不大却甚是明净整洁,黒木床铺前摆放着一张齐腰高的圆形木桌,旁边围摆着几把高背座椅,沿墙角立着一只浅绿色方形木柜,约莫一人来高,都揩拭的一尘不染光可鉴人。
“吕执事,请坐请坐......这位朋友也请坐。”青年笑容可掬地一边招呼两人落座,一边在两人面前各摆上一只茶杯,两只茶杯却迥然不同,自己面前那只浅白发暗,杯身还带着数道细小的裂纹,吕姓修士面前则是一只通体绿莹莹的翠玉杯。宗楚瞧着不动声色,心下却哑然一笑,此人面目俊朗气度不凡,想不到竟是个溜须拍马之流!刚刚似要泛起的一丝好感顿时便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