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铗(jiá):剑柄。长铗,指长剑。陆离:长貌。②冠(ɡuàn贯):动词,戴冠。切云:高冠名。崔嵬(wéi维):高耸貌。以上二句是说,我佩着长长的剑,戴着高高的"切云"冠。③被:同披。明月:宝珠名。因珠光晶莹,有似月光,故名。珮:同佩。璐:(lù路):美玉名。这句是说,披挂着明月珠,佩带着珍贵的美玉。④世:世道。溷(hùn混)浊:混浊,污浊。莫余知:不知道我,不理解我。⑤虬(qiú求):龙类。骖(cān餐):古代一车四马,两边的马叫骖,这里是动词,以……为骖。螭(chī痴):无角的龙。⑥重华:即帝舜。瑶:玉也。圃:园。瑶之圃,指天帝的花园。⑦昆仑:山名,传说昆仑是神仙居住之地,产美玉等宝物。玉英:玉树开的花。⑧旦:早晨。济:渡水。乎:于。⑨欸(āi哀):叹息。秋冬:偏义于冬。绪风:余风,指冬末的寒风。⑩步:缓步。山皋(gāo高):山边。邸(dǐ抵):停下。方林:地名,不详所在。舲(línɡ铃)船:有窗的小船。沅:水名,在今湖南省境内。上沅,指溯沅水上行。齐:一同举起双桨。榜:船桨。吴榜,吴国地方出的桨。汰(tài):水波。⑩容与:舒缓貌。淹:久。回水:回旋的水流。凝滞:滞留不进。枉渚:地名,在今湖南省常德市南。辰阳:地名,在今湖南省辰溪县西南。溆(xù叙)浦:地名,今湖南省有溆浦县,这里的溆浦当在溆水沿岸某地。儃(chán缠)徊(huí回):回转,这里指迷路的样子。如:往。杳(yǎo咬):幽深。冥冥:阴暗貌。狖(yòu又):长尾猴。霏(fēi非):云盛貌。承:承接。宇:天宇。一说宇是屋檐。接舆:春秋时楚国的隐士,就是《论语》所说的"楚狂接舆"。髡(kūn昆):古代的一种刑罚,剃掉犯人的头发。桑扈(hù户):古代隐士名。就是《论语》所说的子桑伯子。臝(luǒ裸):同裸。以:用。伍子:伍子胥,春秋时吴国大夫。助吴王阖闾夺取王位,并击破楚国。吴王夫差时,因反对接受越国的求和和伐齐,被夫差赐死。遭殃:遭受祸殃。比干:商代最末代君主纣王的叔父,屡次劝谏纣王停止暴行,被纣王残害而死。菹(zū租)醢(hǎi海):古代的一种把人剁成肉酱的酷刑。董:正。豫:犹豫。乱:乐章最末段叫乱,后来借用作为辞赋最后的总括全篇内容的收尾。巢:做巢。堂:殿堂。坛(tán谈):楚方言,楚人谓中庭为坛。露申:芳香的花木名,所指不详。辛夷:香木名,又称木笔,高可二三丈。林薄:指林木杂草丛生之地。薄:接近。信:忠诚。侘傺:怅然伫立,失意的样子。忽:迅速。以上二句是说,怀抱忠信,却总是失意,我还是赶快走吧。
赏读
全诗可分五段。第一段(余幼时好此奇服兮--旦余济乎江湘),这一段诗人用象征的手法叙述了自己不同流俗的志趣,点明自己被流放的原因。诗人着奇服:长铗高冠,明月宝璐;为奇行:青虬白螭,高驰不顾;有奇志:游瑶国、登昆仑,德配天地。诗人特立独行,志趣高雅,因而不容于世。第二段(乘鄂渚而反顾兮--虽僻远其何伤),写诗人南行的经过及途中观感,诗人在秋风萧萧的清晨出发,踏上了艰难的先陆路后水路的征程。在旅途艰难的描写中,流露出诗人心念故国的情怀。诗人离国都越来越远,却对自己所持节操毫无悔意。即使流放也改变不了自己的"端直"之心。第三段(入溆浦余儃佪兮--固将愁苦而终穷)描绘溆浦山中的环境,表现自己独处山中的压抑和苦闷。溆浦幽深晦暗,猿狖出没,山高蔽日,低湿多雨。环境的恶劣,暗示作者心境的悲凉,也影射出楚国政治环境的幽暗,险隘。诗人哀叹"吾生无乐",但他更明白自己不能变心从俗,才落得如此境地,这表明诗人甘愿受尽苦难而不改志向的心迹。可见诗人的悲哀是一个先忧天下者的悲哀,已超越了一已之愁的狭隘境界。第四段(接舆髡首兮--固将重昏而终身),诗人追怀历史人物,重申自己的志向节操。屈原"明于治乱",深谙古代良臣事迹,他从前代史事中得出"忠不必用兮,贤不必以"的规律性结论。他既肯定忠贞而致杀身的前代忠良,也肯定超脱世事的隐居人物,表明诗人思想深处,有着忠君报国和退隐的矛盾斗争。但诗人最终选择了"董道不豫",坚守节操,不惜"重昏而终身"。第五段是尾声部分,这一段采用了骈赋的方式,运用比喻,概括全诗的意旨,指明黑白混淆,是非不明,贤愚不辨,是诗人遭受流放的原因,也是楚国衰落的原因。
这首诗记叙一次现实的行程,路线、归宿极为清楚,使该诗具有了现实感与生活气息。诗人运用比喻象征手法,采用描述与抒情结合的方式,感情色彩极为浓厚。全诗结构完整,又富于变化。
哀郢--《九章》
读前须知
这首诗见于《九章》,诗人从亲睹郢都沦丧,百姓流亡的痛苦中,追叙昔年遭流放离开郢都后途中的情景,寄托了作者对国家衰败、人民流离的哀思和报国无路的悲痛,表现了诗人壮怀激烈的故国之情。
原文
皇天之不纯命兮,何百姓之震愆!
民离散而相失兮,方仲春而东迁①。
去故乡而就远兮,遵江夏以流亡②。
出国门而轸怀兮,甲之旦黾吾以行。
发郢都而去闾兮,怊荒忽其焉极?
楫齐扬以容与兮,哀见君而不再得。
望长楸而太息兮,涕淫淫其若霰。
过夏首而西浮兮③,顾龙门而不见。
心婵媛而伤怀兮,眇不知其所蹠。
顺风波以从流兮,焉洋洋而为客。
凌阳侯之汜滥兮④,忽翱翔之焉薄。
心絓结而不解兮,思蹇产而不释。
将运舟而下浮兮,上洞庭而下江⑤。
去终古之所居兮,今逍遥而来东。
羌灵魂之欲归兮,何须臾而忘反。
背夏浦而西思兮⑥,哀故都之日远。
登大坟以远望兮,聊以舒吾忧心。
哀州土之平乐兮,悲江介之遗风。
当陵阳之焉至兮⑦,淼南渡之焉如!
曾不知夏之为丘兮,孰两东门之可芜!
心不怡之长久兮,忧与愁其相接。
惟郢路之辽远兮,江与夏之不可涉。
忽若去不信兮,至今九年而不复。
惨郁郁而不通兮,蹇侘傺而含慼。
外承欢之汋约兮⑧,谌荏弱而难持。
忠湛湛而愿进兮,妒被离而鄣之。
尧舜之抗行兮,瞭杳杳而薄天⑨。
众谗人之嫉妒兮,被以不慈之伪名⑩
憎愠愉之修美兮,好夫人之慷慨。
众踥蹀而日进兮,美超远而逾迈
乱曰:曼余自以流观兮,冀一反之何时?
鸟飞反故乡兮,狐死必首丘。
信非吾罪而弃逐兮,何日夜而忘之?
注释
①皇天不纯命:暗指怀王之死。震愆(qiān):震惊而过常度。民:人。这里指屈原自己。东迁:屈原迁于湘江汩罗一带,在郢都东南,故称"东迁"。②江夏:即夏水。正与"江湘"即指湘水一样。③西浮:诗人由夏水经夏首入江,本应顺流东下。因依恋不舍,想再看一眼龙门,故反向西浮。后面才"运舟"(回船)向东。前人不明诗人心理,故于"西浮"感到费解,多所圆通,均误。④阳侯:大波之神陵阳侯,此指大波。⑤按舟人惯语,船头所以方向为上,船尾为下。此指诗人船行方向对着洞庭,船后为大江。屈原迁于江南之地,起先在湘江汩罗一带,后来才远往辰阳、溆浦。⑥夏浦,前人指为汉口,似不确。在江水与夏水之间,许多水口均称夏浦。前云"上洞庭",此云"背夏浦",可知此夏浦当与洞庭相距不远。据《水经注》,当为湘水与大江交会处东北的"二夏浦"。诗人之船由大江转向洞庭而去,正"背"对"二夏浦"。⑦陵阳:清人蒋骥以为在今安微青阳一带,恐不确,诗人放逐并未远去东楚陵阳。此"陵阳"当为上文大波之神"陵阳侯"之缩写;或曰"陵"即"凌";阳,扬也。陵阳为大波沸扬之意。⑧汋(chuò)约:柔美貌。⑨瞭:光明。杳杳:高远。薄:至。⑩不慈:古代有人以尧、舜禅让而不传子为"不慈"。愠愉:忠直而不善婉转说话的样子。迈:远。关于《哀郢》的写作年代,学术界争议颇大。王逸《楚辞章句》以为,《九章》是"屈原放于江南之野,思君念国"之作,则《哀郢》当作于项襄王迁屈原于江南之后。但他在本诗注中又有"言怀王不明,信用谗言而放逐已"之语,似又以《哀郢》作于怀王时代了。清人王夫之认为,《哀郢》当作于秦将白起破郢、顷襄王东迁陈城九年之后,大约在顷襄王三十年左右(《楚辞通释》)。今人蒋天枢、章培恒亦持这种意见。郭沫若则继承明人汪瑗《楚辞集解》之说,定《哀郢》作于顷襄王二十一年白起破郢那年,是诗人哀悼郢都沦陷之作(《屈原研究》)。最后这一说,曾被学术界广泛采用。但因与本诗内容以及有关历史背景不太相符,近些来年受到不少研究者的反驳。
赏读
楚怀王被秦人害死后,楚顷襄王继位,令尹子兰伙同上官大夫向顷襄王进谗言,屈原由此被流放到更加偏远的江南。这次流放使诗人断绝了报效朝庭,振兴楚国的任何希望。楚顷襄王21年(前278年),秦将白起攻陷郢都,楚仓皇东迁都城于陈(今河南省淮阳县)。诗人听到郢都失陷后,痛苦万分,写下了这首诗。
全诗以"哀"为抒情主线。诗人对国都破碎,人民流亡充满感伤。对忠而被谤,信而见疑的个人不幸遭遇充满愤慨。对君主昏庸,奸臣当道的楚国朝政十分忧虑。而郢都的攻破使背井离乡的诗人,更加回归无望。为表达哀情,诗中接连出现"哀""涕""悲""愁""忧""惨""太息""絓结""侘傺"等具有悲伤色彩的词语,便全诗笼罩在浓烈的悲剧气氛之中。
清人王夫之《楚辞通释》说:《哀郢》"哀都亡弃捐,宗社之丘墟,人民之离散,顷襄王之不能效死以拒秦,而无可待也。"全诗追叙与纪实错落有致,结构严谨,思路清晰。抒情直捷,不重渲染铺排,与《离骚》风格不同,却具有同样的感人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