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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丑父

(一)

爸爸是一个农民,而且还是一个蹬三轮车的农民。爸爸个子矮小、朴实、憨厚。小学一年级,轮到我值周,爸爸去学校帮我生炉子。正在这时一个平时爱嘲笑别人的同学来了,他不住地打量爸爸。爸爸走后,他第一句话就说:“你爸爸怎么长得这么丑?”我心中一震,紧接着泪就流了下来。以后,我便觉得自己有一个丑爸爸,我很不愿意与爸爸说话,就连开家长会也不叫爸爸去,我生怕同学们知道我有一个丑爸爸。从此,我与爸爸之间有了很大的隔阂。

(二)

但是,我的看法终于改变了。那一年我家种了一亩地的白菜,因为妈妈有病,所以卖菜的任务便落到了爸爸身上。他干的活很多,每天蹬三轮车回来,都要去地里砍白菜,第二天再去卖。那晚,我写完了作业,便与爸爸去地里往车上装菜。爸爸拿毛巾把白菜抹了一遍又一遍,额上已汗珠滚滚,才把白菜装放在车子上。他望着皎洁的月光,忽然问我:

“娃,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你丑!”

“你的学习近来怎么样?”

“一般。”

“娃,可不能将生活里的情绪带到学习上去。知道我这几年辛辛苦苦是为了谁吗?还不就是为了能让你好好读书,将来能有个好前途。爸爸没念过几年书,但却懂得知识的重要性。我们家里三辈子才出了你这么个有知识的人,可不能辜负了我们对你的期望。”

“我的事不用你管!”

我嘴上这么说,但心里想的却是父亲的那番话。回到家里,我在灯下看书,这时,我听见了屋外父亲给母亲说的话:“我知道娃不喜欢我。我很丑,但我心中想的是让娃好好念书。我们家穷,没有多少经济来源,只能靠这辆破三轮和一亩地,但无论如何也要让娃安心念书。明天,我去卖了这车白菜,给娃交学费!”我听了,不禁潸然泪下。我的脑海中竭力想象着父亲明天是怎样吃力地蹬着三轮车,怎样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怎样抽他的“两头拧”(就是用纸卷成筒把烟叶子装在里面,纸筒两边沾上口水一拧,叫两头拧),又是怎样无力地叫卖,怎样饿着肚子,蹬着破三轮,回家照料生病的母亲……

我非常愧疚,坐在屋里号啕大哭,哭自己的无知,哭自己的幼稚。几年来,我让爸爸忍受着寂寞与不被理解的痛苦,但是,爸爸的爱包容了一切。

(三)

继而,我挨了爸爸的一顿打。在学校里,我两个多月没有写过作业,被老师发现了。爸爸被“请”到了学校。三个代课老师把空白作业本齐齐交给爸爸,回到家,爸爸气得脸色铁青,但始终一言不发。他叫我拿锄头去地里给玉米松土,夏天的骄阳像一个大火球,我汗流浃背,一滴很大的汗珠流进了我的眼睛,我流泪了。我停了下来,便听到了爸爸的喊声:“快点干活!”这时我发现,爸爸的腰被岁月磨得弯了,额上的皱纹多了,而且很深,很深。一件穿了几年的衬衫已经被时间洗去了颜色,汗珠不断地从额上流下。下午回到家,爸爸为我做了一桌饭菜,让我吃。望着香喷喷的饭菜,我泪流满面,我辜负了那一桌饭菜,更辜负了爸爸对我的期望。我狠咬了一大口鱼,那一口鱼,夹带着父亲的希望,生活的苦涩。我下决心,以后一定要努力学习来报答辛苦的父亲。

(四)

这一天,下起了小雨。我没有带伞,淋着雨浑身湿透走到了家门前那泥泞的小路上,我又看见了父亲那熟悉的身影。父亲把自行车扛在肩上,吃力地走在雨中。我回头,望着父亲那饱含艰辛的脸,在风雨中显得更加苍老。回到家,我决定为父亲洗一次脚,便倒了一盆热水,为父亲脱去了鞋袜,把父亲的脚放入水中。我抚摩着父亲的脚,僵硬得像块木头,皮肤也裂开了口,沟壑纵横。我又流泪了,任凭泪水在脸上肆意横流……

大半辈子的艰辛熬尽了您的精神,熬干了您的血肉,父亲,我的伟大的父亲,您辛苦了!我从心底里发出这样的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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