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尼卡看着杨初一,水龙头的水仍在哗哗的流着。他的目光灼灼,有着让人沉溺般的深邃幽暗,就这样不加掩饰的注视着她。
她忍不住垂下眼帘,他射向她的炙热眸光里有着那样灼人的温度。手足无措的顿觉自己的两只手像是多长了出来,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你的确不算好。”
杨初一笑,她站在那儿,幼稚之极的用手往身上蹭了蹭,像个小女孩似地。她岂止是不好,其实也挺笨的。他这样想着,却不知道该怎样去定义她。
不论如何,她已经成功吸引到他了。女人为了自己喜欢的男人,即使做出几件有心计的事来,也是无可厚非吧?
夏琳洗尘宴上,他把她带去了,他知道这代表什么。事后康仑也曾问他,这事是不是欠考虑了,他倒也没想那么多。
但是对夏琳,他却非得断了他们之间的可能,他不会给夏琳一丁点儿念想。夏琳不是他身边的那些女人,玩玩便算了。她看他的眼神,带着爱慕带着迷恋,这样的她让他保持警惕。他对她充其量只是欣赏而已,既如此,便没有再拖泥带水的必要。
包括后来他们跟他说,夏琳的生日到了,在酒店开party。他临时把这茬给忘了,经初三提醒才记起来。索性不准备什么礼物,送红包是最实在也最疏离的方法。
他不是没想过要带柯尼卡去,他只是想着,上一次她抗拒、不高兴的模样。便交代康仑帮他找个聪明漂亮点的女伴,这样,夏琳才不会对他抱有希望。
那天她跟他说,不想再跟他有任何关系。他是真的气着了,他也不知道他怎么会有那么大的气性。被一个女人斥责着让他离开,他琢磨着是不是因此不甘心,他也是三十岁的人了,因为她这一句,整颗心像被架在火上烤似地,燎的胸口都疼。
他的胃其实是老毛病了,只是这次严重了些,大概也是前些日子喝酒太猛的缘故。吕贝开玩笑说,初一,我没想到,你是我来中国接到的第一个病例。
柯尼卡咬了咬唇,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在当她开玩笑吧?她转过身子,用力的摁下龙头开关,没了哗哗的水声,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
手机在兜里震动着,她把手在毛巾上拭了拭,屏幕上有个小小的信封,名字是安子恩。
“卡儿,有些累了。”
柯尼卡收拾好保温盒,挎着包走到杨初一跟前:“我先回去,你早些休息,明天下班我再来。”
杨初一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自然看到她刚刚对着手机发呆的模样,脸颊透着点儿粉色,眼底闪着说不出的神采和光芒。
“明天早点儿过来。”他微微眯了眯眼睛,直直的看着她,不避不让。
她点点头,步子有点儿急,匆匆的走出病房,只留给他一个纤细的背影。
一出医院,柯尼卡便拨通了安子恩的电话。
“安子恩,你那边怎么样了?”听筒紧紧贴着耳朵,这样似乎能离他的声音近些。
安子恩没有回答她,似乎是沉吟了一会儿,他的声音有点缓,很柔很低,带着点儿抚慰。他说:“卡儿,你那次,是不是问我为什么回来?”
柯尼卡甚至来不及细想,心跳就已经漏跳了一拍,空气似乎都变得沉重起来。那天她看着他,竭力的压抑着自己,最后还是扬高嗓音指责他:安子恩,你为什么回来?
她顾不上嘲笑自己没骨气,她突然发现,她极期待他能说出什么来。她无法指责他当初没能跟她一起努力,他们的情况…换做任何人,都该是跟他一样的选择。
心里爱着,恨着,想着,念着,却也懂着。
“为什么回来?”她说完这句,马上觉得嗓子干干的,她用力的咽了咽,手心里似乎都出了汗,手机捏在手里,有点滑。
已经夏末,夜里似乎特别的安静,她觉得自己甚至能从听筒里听到虫鸣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
终于,她又听到他的声音:“卡儿,我们浪费了这么多年。再等我几天,等这边的事结束,我要当着你的面告诉你。”
安子恩说完这话,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有些忐忑的等着柯尼卡的反应。久久无声,他忍不住开口轻声唤着:“卡儿…”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里透着点鼻音,带着点儿撒娇:“安子恩怎么办,我好像感冒了,鼻子都堵起来了。”
他忍不住勾起嘴角,心里酸酸的。
第一次见她哭的时候,她已经是个大姑娘了。个子还是娇小玲珑,马尾有些散乱的在脑勺后面晃,眼圈红红的。那时候,柯叔刚出事…
明明脸上都是泪痕,她还冲他苦笑着:“安子恩,我眼里好像进沙了。”眼泪就这样滚出来,她还在笑,“真的很疼…”
他那时候也只是比她大两岁而已,所有的事情已经超出了他能承受的范围。他也觉得眼眶热热的,还是朝她微微笑着:“我帮你吹。”
她垂着眼帘,他轻轻抬手,拇指在她的眼帘上滑过,然后轻轻的吻了上去。她一动也不动,眼泪却滚的厉害,他伸手给她抹去,却怎么也抹不干净。
他伸手将她蜷在怀里,紧紧的,紧紧的。他说:“以后我不会让你眼里再进沙子了。”
她听完了又哭又笑。只是后来,他没能给她遮住所有的风沙,她一个人面对那么多的事情,眼睛里,怕是又进了不少沙子吧?
安子恩只觉得心里一阵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