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陈代谢,陈腐朽败者无时不在天然淘汰之途,与新鲜活泼者以空间之位置及时间之生命。人身遵新陈代谢之道则健康,陈腐朽败之细胞充塞人身则人身死;社会遵新陈代谢之道则隆盛,陈腐朽败之分子充塞社会则社会亡。
摘自陈独秀《敬告青年》《新青年》1卷1号1915年9月
今日庄严灿烂之欧洲,何自而来乎?曰,革命之赐也。欧语所谓革命者,为革故更新之义,与中土所谓朝代鼎革,绝不相类;故自文艺复兴以来,政治界有革命,宗教界亦有革命,伦理道德亦有革命,文艺复兴亦莫不有革命,莫不因革命而新兴而进化。近代欧洲文明史,直可谓之革命史。故曰,今日庄严灿烂之欧洲,乃革命之赐也。
摘自陈独秀《文学革命论》《新青年》2卷6号1917年2月
真正的解放,不是央求人家“网开三面”,把我们解放出来,是要靠自己的力量,抗拒冲决,使他们不得不任我们自己解放自己;不是仰赖那权威的恩典,给我们把头上的铁锁解开,是要靠自己的努力,把他打破,从那黑暗的牢狱中,打出一道光明来。
摘自李大钊《真正的解放》《每周评论》第30号1919年7月
儒者尚法治,独推王船山。案其言预定奕世之规,置天子于有无之外,以虚静统天下。远西虚君共和之治,此先发之矣,值世纲密,微辞以见意,思深哉。船山固东方之孟德斯鸠也。黄宗羲明夷待访录,非其伦已。
摘自熊十力《心书》(1918年)《熊十力论著集之一》中华书局1985年版第23页
“子子孙孙,无穷匮也,而山不加增,何苦而不为乎?”一句话,尤其好。我们可以从这里透彻的悟到,人类的文化和福利,是一层一层堆积来的,群众是不灭的,不灭的群众力量,可以战胜一切自然界的。……我们想像人生,总应当从愚公的精神。我的人生观念就是“愚公移山论”。简截说罢,人类的进化,恰合了愚公的办法。人类所以能据有现在的文化和福利,都因为从古以来的人类,不知不觉地慢慢移山上的石头土块;人类不灭,因而渐渐平下去了。
摘自傅斯年《人生问题发端》《新潮》第1卷第1号1919年1月
文化并非别的,乃是人类生活的样法。那么,我们观察这个问题,如果将生活看透,对于生活的样法即文化,自然可以分晓了。但是在这里还要有一句声明:文化与文明有别。所谓文明是我们在生活中的成绩品,——譬如中国所制造的器皿和中国的政治制度等都是中国文明的一部分。生活中呆实的制作品算是文明,生活上抽象的样法是文化。不过文化与文明也可以说是一个东西的两方面,如一种政治制度亦可说是一民族的制作品——文明,亦可以说是一民族生活的样法,——文化。
摘自梁漱溟《东西文化及其哲学》(1921年)《中国现代哲学原著选》复旦大学出版社1989年版第96页
个性、社会性要同时发展才成,如说个性伸展然后社会性发达,实在没有这样的事。所以谓个性伸展即指社会组织的不失个性,而所谓社会性发达亦即指个性不失的社会组织。
摘自梁漱溟《东西文化及其哲学》(1921年)《梁漱溟全集》山东人民出版社1989年版第1卷第367页
宇宙间曾无不受社会性之影响束缚而能超然存在的个人,亦曾无不藉个性之缫演推荡而能块然具存的社会。而两者之间,互相矛盾、互相妨碍之现象,亦所恒有。……据吾侪所信,宇宙进化之轨则,全由各个人常出其活的心力,改造其所欲至之环境,然后生活于自己所造的环境之下。儒家所谓“欲立立人,欲达达人”,“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全属此旨,为合理的生活,毫无所疑。墨、法两家之主张,以机械的整齐个人,使同冶一炉,同铸一型,结果至个性尽被社会性吞灭,此吾侪所断然不能赞同者也。
摘自梁启超《〈先秦政治思想史〉绪论》(1922年)《梁启超哲学思想论文选》北京大学出版社1984年版第406页
我以为历史现象可以确认为进化者有二:一,人类平等及人类一体的观念,的确一天比一天认得真切,而且事实上确也着着向上进行。二,世界各部分人类心能所开拓出来的“文化共业”,永远不会失掉,所以我们积储的遗产,的确一天比一天扩大。
摘自梁启超《研究文化史的几个重要问题》(1923年)《梁启超哲学思想论文选》北京大学出版社1984年版第443页
所谓个人与社会者;重社会则轻个人之发展,重个人则害社会之公益,此古今最不易解决之问题也。世间本无离社会之个人,亦无离个人之社会。故千人社会云者,不过为学问研究之便利计,而乃设此对待名词耳。此问题之所以发生者,在法制与财产之关系上尤重。
摘自张君劢《人生观》《清华周刊》第272期1923年2月
人类社会的发展与自然界的发展各有不同的历史。最显著的差异。便是:自然界里只有无意识的盲目的各种力量流动而互相影响;此中共同因果律的表现,亦仅只因为这些力量的互动。自然界里绝对无所谓愿望、目的。人类社会的历史里却大不同,这里的行动者是有意识的人,各自秉其愿欲或见解而行,各自有一定的目的。……历史的进程大致是:各人自求其目的而有所行动,于是无数人的行动互相牵掣推移而进展,便成历史。
摘自瞿秋白《自由世界与必然世界》(1923年)《瞿秋白选集》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第113页
历史现象的研究应当更深一层。英雄伟人以至于群众的动机。不论是显而易见的或是隐匿难见的,都不是历史现象的最后原因;最后原因却是造成这些种种动机的现实力量。
摘自瞿秋白《自由世界与必然世界》(1923年)《瞿秋白选集》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第115页
人类离自然而独立自由,完全在于探悉自然界的公律。人类历史的发展里,人若欲求得自由,欲求脱离社会现象之“自生自灭性”的压迫,而进于自由处置社会现象的威权,亦必须探悉社会现象里的“必然”的因果律。空言意志自由,甚至于否认因果律以立意志自由,那简直是自相矛盾。
摘自瞿秋白《自由世界与必然世界》(1923年)《瞿秋白选集》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第117页
历史是人做的,当然,人的意向不能不是历史发展的一因素。可是,人所做成的历史偏偏是这样的而不是那样的,正因为其中亦有个“必然”在。
摘自瞿秋白《自由世界与必然世界》(1923年)《瞿秋白选集》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第120页
唯物史观社会说,在应用唯物史观说明社会之本质。据此说,社会非由契约而成,非由心性相感作用而起,亦非如有机体之受自然法则所支配,乃由加入生产关系中之各个人结合而成。
摘自李达《两种对立的社会说》(1926年)《李达文集》人民出版社1980年版第1卷第240页
社会生活之历程,即物质的生产历程,而物质的生产历程,完全受生产技术及生产力之支配。因物质的生产历程中,所谓精神文化,皆由物质的生产关系中产出,随生产力之发达而发达,随生产关系之变迁而变迁。社会之进步,亦即生产力之进步。此唯物史观的社会本质说之概要也。
摘自李达《两种对立的社会说》(1926年)《李达文集》人民出版社1980年版第1卷第243页
革命为进化之母,社会无革命,则社会无进化,此历史之公例也。……
社会革命者何,即社会全体超升一进化阶级之谓,换言之,即社会由旧而且低之生产关系进至新而较高之生产关系,并变更其上层建筑之全部者是也。
摘自李达《社会之变革》(1926年)《李达文集》人民出版社1980年版第1卷第267页
个人能创造社会之历史,然不能任意创造之,必也依据社会历史进行之途径,应时势之要求而创造之。故个人而欲创造其自身之历史也,第一必在确实之前提与条件之下;第二其结果又常由多数个人意志之冲突而生。
摘自李达《社会之变革》(1926年)《李达文集》人民出版社1980年版第1卷第284页
所谓社会的存在,是人类社会的现实的生活过程,是人与人在生活资料的生产过程中发生的相互关系。简单点说,社会的存在,即是社会经济的构造。所谓社会的意识,是一定的社会、阶级或职业等集团所具有的、非组织的、或稍稍组织化了的感情、情绪、思想或学说。简单点说,社会意识即是在意识中被反映了社会的存在。
摘自李达《社会学大纲》(1937年)《李达文集》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第2卷第285页
治者在一方面是统治人民,在他方面却须被指示于天,即由天所指示。人民在一方面须受统治于治者,在他方面即其好的方面则民意即等于天意。故天,治者,与人民,三者是互相关系的。即治者承天命而治人民;人民被治于治者而又自代表天意。
摘自张东荪《知识与文化》商务印书馆1947年版第103页
有人对你说,“人生如梦”。就算是一场梦吧,可是你只有这一个做梦的机会。岂可不振作一番,做一个痛痛快快轰轰烈烈的梦?
有人对你说,“人生如戏”。就说是做戏吧,可是,吴稚晖先生说的好,“这唱的是义务戏,自己要好看才唱的,谁便无端的自己扮做跑龙套,辛苦的出台,止算做没有呢?”
其实人生不是梦,也不是戏,是一件最严重的事实。你种谷子,便有人充饥;你种树,便有人砍柴,便有人乘凉;你拆烂污,便有人遭瘟;你放野火,便有人烧死。你种瓜便得瓜,种豆便得豆,种荆棘便得荆棘。
摘自胡适《介绍我自己的思想》(1930年)《胡适论学近著》商务印书馆1935年版第1集第637页
每一事物,皆有其理。国家社会之组织,亦必有其理。本此理以治国家,则国家治;不本此理以治国家,则国家乱。故此理即所谓治国平天下之道也。
摘自冯友兰《朱熹哲学》《清华学报》第7卷第2期1932年6月
历史的大势所趋,不是人力所能终究遏止或转移的,但是人力可以加快或延缓这种趋势。……历史如一条大河一样,他流的方向,是他源头的形势所决定的。人力所能作的,就是疏通他以加快他的流,或防范他以延缓他的流。所以我们不忽视人力及领袖,不过我们反对那专就人力及领袖的力量来看历史的说法。
摘自冯友兰《秦汉历史哲学》《哲学评论》第6卷第2、3期1935年9月
阶级斗争,一些阶级胜利了,一些阶级消灭了。这就是历史,这就是几千年的文明史。拿这个观点解释历史的就叫做历史的唯物主义,站在这个观点的反面的是历史的唯心主义。
摘自毛泽东《丢掉幻想,准备斗争》(1949年)《毛泽东选集》(合订本)人民出版社1967年版第1376页
人类本身,人类社会,是一种历史发展的过程。当人类社会发展到了一定的历史阶段,就产生了阶级和阶级斗争。在阶级社会中,每个社会成员都作为一定阶级的人而存在,都在一定的阶级斗争的条件下生活。人们的社会存在,决定人们的思想意识。阶级社会中不同阶级的人们的思想意识,反映着不同阶级的地位和利益。在这些不同地位、不同利益、不同思想意识的阶级之间,进行着不断的阶级斗争。这样,人们不但在和自然界的斗争中,而且在社会阶级的斗争中,改造自然界,改造社会,同时也改造着人们自己。
摘自刘少奇《论共产党员的修养》(1939年)《周恩来、刘少奇、朱德的、邓小平、陈云著作选读》人民出版社1987年版第30页
一切为了人民群众的观点,一切向人民群众负责的观点,相信群众自己解放自己的观点,向人民群众学习的观点,这一切,就是我们的群众观点,就是人民群众的先进部队对人民群众的观点。
摘自刘少奇《关于党章的总纲》(1945年)《周恩来、刘少奇、朱德、邓小平、陈云著作选读》人民出版社1987年版第186页
唯心论不承认社会历史现象是在人的意识之外客观存在的事物,而认为社会历史的发展是依赖于人的“自由意志”的活动,特别是依赖于英雄伟大的愿望。唯心论不承认社会历史的发展有着一定的必然的规律,而认为一切社会历史现象都是人们的自由意志和偶然的愿望的表现。因此,社会历史中没有任何规律可以发现,也就是不能作为科学研究的对象。……然而唯心论的理解是错误的,自从马克思建立了历史唯物论的科学理论以后,这错误就很明白了。
摘自艾思奇《辩证法唯物论怎样应用于社会历史的研究》《解放》第126期1941年3月
社会的意识、社会的精神生活之所以有重大的意义,是因为人的社会生活有一个重要的特点。这就是:人的生活是有目的有意识的生活,社会历史的一切活动,都是在一定物质基础上千千万万人的有目的的行动的综合,社会历史的发展,是通过群众的意识的努力而向前推进的。社会历史发展的最后基础,固然是在于社会的物质生活条件,社会历史发展的根本原因,固然是社会的物质生活发展的要求,然而要使这种要求表现为伟大的推动力量,要使这种要求形成为一种社会的运动,首先要让这种要求反映于人的意识之中,首先要依据这种要求形成一种社会的观念、理论,并且还要使这种观念,理论为广大群众所接受,成为掌握群众的观念或理论,这样就能够动员群众,组织群众,经过有意识的自觉的群众的努力,而推动社会的发展。这样,就可以知道,社会的精神生活,社会意识,在社会历史的发展上是有很严重的作用和意义的。
摘自艾思奇《辩证法唯物论怎样应用于社会历史的研究》《解放》第126期1941年3月
当我们来考察一个民族的历史,中心的着眼点,其实并不是这个民族和其他民族之间的相同处,也不是其间的相异处,而是要实事求是地看出这个民族的历史发展的基本规律。怎样能找出这基本规律来呢?那就要一面就这民族和别的民族的相同处来看,一面就其相异处来看。综合这同与异的两方面,我们才能得到完满的结论。单从同的方面看,我们只能得到抽象的空洞的认识;单从异的方面看,一味专找“独特的个性”,也只能寻到片面的畸形的认识,因为一个民族异于其他民族的独特之处并不见得就是他的历史中的最基本的要素。
摘自胡绳《论历史研究和现实问题的关联》《自由与理性》1946年6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