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泽熹一只手把任海提了起来,说:“去外宗那里鉴定灵根吧。”
任海捂着脑袋问道:“你这是什么功夫啊?”
“这是仙界西天大雷音寺的梦回娑椤指,是罕见的仙法,不是烂大街的大力金刚指。”
任海头昏脑涨,还处于刚刚的梦境影响之下,他抬起头问:“我刚刚好像回忆起了一点东西,你要不要听听看?”
孙泽熹回答说:“不用听了,梦回娑椤指并不是一种用于治疗的仙法,而是一种专门针对于灵识的精神系攻击仙法。你还未凝聚灵识,所以才没有伤到你。我之所以使用这种指法,也只是想通过它的回震效果,把你脑中残留的记忆激发出来而已。”
“另外......”孙泽熹停顿了一下,又说,“我根本不能通过你的只言片语来锁定你的身份,因为我从未收集过有关凡尘的任何情报,没有强大的后备情报做支持,我根本无法判断你的身世。总之你还是赶紧去鉴定灵根吧。”
“其他人呢,怎么都不见了?”
“都已经去鉴定灵根的那里排队了。”
人海一听,赶紧跑了出去,结果过了一会儿,他又跑了回来。
“还有一件事。”任海说,“涤子生常说的电视剧和网游是什么?”
“涤子生是从另外一个世界里来的,他出生时还带着前世记忆,所以他的精神力量会比一般人更强大,这类带着前世记忆出生的人在别的地方还有很多,我们修真界将他们统称为宿慧者。”孙泽熹解释说,“我也不知道网游和电视剧是什么东西,不过应该是涤子生前世中很重要的东西吧。”
“出生就带有记忆,那不就是‘生而知之’了吗?”
“嗯,用这个词来形容他的这种情况的确是再好不过了。”
“嗯......”
“......”
“还有别的事吗?”
“没,没有了。”
“那还不赶快下船去!”
说完,孙泽熹就将任海赶下了船。
任海走后,孙泽熹依旧盘腿打坐,闭目养神,右手食指轻轻地敲打着左手中的青瓷小碗,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哔哔哔!哔哔哔!主人,来消息啦!”
孙泽熹闻声,轻轻放下了青瓷小碗,亮出了左手手腕上正在乱叫并且震动的手镯。孙泽熹轻点了手镯一下,震动和铃声都随之停止了,从手镯中发出来的声音变成了一个男子的声音。
“喂,是我,你昨天托我打听的修复灵魂的灵材有消息了。”
孙泽熹说:“说说看。”
“在东胜神州东南方向的散修集结地,有人发现了一具梵灵鸟的尸体,最近正要出售。梵灵鸟的内丹可是修复灵魂的上好宝贝啊。”
“你没有先买下来吗?”
听见了孙泽熹的话,男子好像有些不耐烦,他说:“喂,你动动脑子行吗?那种东西我根本买不起。你以为这世上所有的人都像你一样有个炼器做来源的稳定收益吗?要是我真的有那些钱,早就不做这倒卖情报的狗屁生意了。”
“那你先让你在东南地带的同行帮我盯着,等我亲自过去。”
“要是你来之前,梵灵鸟就被别人买走了怎么办?”
“那你就帮我继续盯着那个人呗,只要梵灵鸟的内丹还在,你就继续跟着他。另外,我相信就算有人买走了它,也只是看中了梵灵鸟血脉中自带的破邪特效了,像梵灵内丹那种鸡肋一般的东西,是不会有人感兴趣的。”
“这工作量有点大吧?而且咱们事先说好的,我只帮你打探消息,不接盯梢儿的活儿。”
“酬金我给你翻两倍。”
“其实最近我很累,有点想金盆洗手了......”
“三倍。”
“这不是钱的事儿......”
“四倍。”
通讯器的那一头传来急促的呼吸声:“啊......不,不行!你这是在侮辱我,我是有原则的!”
“十倍。”
“草......”声音断了一下,然后传来了另一个人的声音,“老大,你怎么口吐白沫了,是不是买家那边逼你了?敢欺负我老大,这生意咱不做了!”
“啪!”一个响亮的声音从通讯器的那头传了过来。
孙泽熹的眉毛微微上挑。
“老大,你扇我耳光干嘛!啊......”声音又断了,随后传来的又是之前那个男子的声音,“哈哈哈,手下人不懂事,让您见笑了。”
“那盯梢儿的事......”
“我办事,您放心。都交给我吧,没问题!”
“可是你的原则......”
“原则跟底线都一千灵石一斤卖给您了。”
“嗯,那就这样吧。”
“好嘞,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报告给您的。”
通讯结束。
孙泽熹微微盘算了一下,伸手又一敲手镯,从手镯里拿出了一把金色的剑。
孙泽熹脚踏飞剑,绝尘而去。
......
任海下了云舟后,才想起自己忘了问要去哪里鉴定灵根。不过还好,此时之前先任海一步下船的人流还未走远,任海紧赶慢赶,总算归队了。
随大流,对,就是随大流。当一个人不知自己该去往何方时,随大流就是他最好归宿,因为可以逃避选择,以为可以从群体中收获安全感。可是人类的字典中是从来没有容易二字的,你之所以能轻轻松松地活着,一定是因为有人替你承担了你的不易。在那片群山中,涤子生捡到了任海,从此涤子生就替任海承担了属于他的那一份不易。在云舟上,孙泽熹说要收任海为徒,尽管孙泽熹本人没有意识到,可事实上他已经从涤子生手中接过了任海的那一份不易。就像此时已经离开的孙泽熹所做的,他真的是尽心尽力地在替任海着想。
可是,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的是,让任海把自己的安危全部寄托在他人身上的这种行为,无形中已经导致任海养成了对他人的依赖心理,就像大户人家的孩子之所以幼稚,就是因为长辈对他们的过分溺爱。世俗之中不能自立的人尚且难以成才,更别提本就是窃运而行的修行者了。总有一天,任海会意识到,自己的命运只有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才会拥有让它大放异彩的机会,只有这样他才能真正的长大,可这已经是后话了。在这之前,任海还会再没心没肺一段时间,有可能一天,也有可能十年,但无论如何任海日后一定会无比地怀念这段时光,怀念他的少年锦时。
任海混在人流中,随着前面人的脚步绕过了一座小山便到了鉴定灵根的场所。但任海到的到底是有些晚了,鉴定灵根用的石台已经被新生们团团围住,纵使任海踮起脚尖也看不到一丝半毫。任海左看看、右看看,什么都看不见,最后只好退出了人群,站到了外围的队列中。
看着眼前长长的队伍,任海开始神游天外。
在云舟上时任海曾听崔恕己讲起过,灵根是生命体体内先天所带来的一种物质,它潜藏于五脏之间,受先天血脉的影响,大部分人的灵根可分为金、木、水、火、土、风、雷、光、暗等几种属性,以百分比的形式在人体内分布,少部分天之骄子则会拥有变异灵根。崔恕己说他曾见过一名空间属性灵根的修士,那时他的阅历尚浅,意外发现了一处仙府,刚想进去一探究竟,就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声呵斥。
“小辈,此处的仙缘干系甚大,不是你所能够染指的,若冒然进入十有八九会丧命于此,还是速速离去吧。”
当时崔恕己也是年轻气盛,无论如何都不肯离去,甚至还想跟那位暗处的前辈讨教一番。没成想,自己刚一报出五行宗的名号,就听见耳边传来一声轻笑,然后自己面前的景物就开始莫名其妙地扭曲变形而自己却是一动都不能动,等到他恍恍惚惚之下,终于向前踏出了一步时才发现,自己竟已站在了五行宗的山门前。
瞬息之间移形换位数百里,当真是大神通。
队列中的人按着顺序向前走着,随着距离的靠近,任海也终于看见了石台之上的灵根鉴定器——三座木屋。
啥,木屋?木屋怎么鉴定啊?此时任海与中间的那座木屋间还剩一个人的间隔。
木屋旁的胖子执事用手指了指任海前面的人说:“该你了,进去的时候记得把门带上。”
等那人进去后,木屋开始自己震动起来,并发出了声音:“男,二十岁,五行灵根,金行23%,木行14%,水行17%,火行26%,土行20%。”
“五行灵根,住处为黄字二十二号,先下去吧,石台下面有其它执事会引领你去你的住处。”胖执事头也不抬地说。
任海前的那人便随之离开了。
原来是这样鉴定灵根的啊,目睹了全过程的任海在心里感叹到。
“好了,下一个。”胖执事又说。
任海一步跨进了木屋内,顺手把门带上了。木屋开始像刚才一样震动,并发出了声音。
“男,十七岁......”
哦,原来我十七岁,任海心想。
就在这时,木屋的震动突然变得没有规律了起来,放出的声音也诡异地变化了。
“十七岁岁岁岁岁......隆隆隆,咔啦。”
木屋内突然冒出了一股股的黑烟,呛得任海喘不过气来,只好先出去。任海从自己的木屋里掩着鼻子出来的同时,另外两座木屋里的人也同时冲了出来,从左边的木屋里出来的竟是今天早上在云舟上看着任海醒来的红衣女子,而从右边木屋里冲出来的则是一个身穿兽袍的少年。
这木屋工作得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冒烟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呢?看着胖执事手足无措的样子,任海把本来想问他的话又咽了回去。
任海发现红衣女子后,冲着红衣女子直瞪眼,红衣女子却理也不理他。任海又向右边看,右边的兽袍少年蹲在地上,微微低着头,用下半颗黑眼珠四处打量。当任海的视线与兽袍少年的视线相遇时,明明站着的任海没来由地有了一种心悸的感觉,竟是率先移开了视线。
正在这一片混乱的时刻,一个小小的身影从石台后爬了上来,他的身上带着浓烟,还有几处烧焦的痕迹,仔细一看这人竟是个驼背的老爷爷。
驼背老爷爷在台上台下所有人的注视之下,站到了石台的中间,咳嗽了两声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由于鉴灵木屋太久没有维修了,所以临时发生了一些小状况,一个时辰后才能修复,希望大家多多包涵。不好意思,实在是不好意思。”
搞什么,居然是年久失修啊,仙家的法宝也不过如此嘛!
人们吵嚷着带着重重的不屑离开了,好像很扫兴一样。在任海想离开时,驼背老爷爷却叫住了他,一起被留下的还有红衣女子和兽袍少年。
驼背老爷爷说:“鉴灵木屋在关闭前最后的鉴定结果被我找到了,可却打乱了顺序需要你们亲自来确定了一下。”
说完,驼背老爷爷悄悄地扫视了任海和兽袍少年一眼。
得,不用说了,需要确认的就是自己和兽袍少年了。那木屋的鉴定结果中包含有性别一项,所以显示性别为女的那一份鉴定结果已经是确定无疑是红衣女子的了,唯一需要甄别的就是自己和兽袍少年这里了。
任海在心里说:千万不要与我同岁啊,不然就分不清楚了。
驼背老爷爷看着红衣徐子说:“第一份的性别为女,十五岁,两行灵根,火行71%,土行29%,你的住所为天字十号房。”
红衣女子向驼背老人点头示意,看起来好像很满意的样子。
一名执事走过来,领着红衣女子走了,只剩下了一老二少在原地纠结。
“第二份的性别为男......”
来了,任海屏住了呼吸。
“......十五岁......”
哦,岁数不一样,不是我的,人海放下了心来。
“纯元灵根,金行100%!”
驼背老人的眼睛放着光地看着面前的两个男孩,等待着他们的回答,可心里却是激动不已。纯元灵根啊,多少年不见了,五行宗的未来之星就在这两个少年之中!
受不了老人眼神的任海率先开口说道:“我今年十七岁。”
兽袍少年一愣,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闻言,老人的眼神马上向兽袍少年转去,同时谄媚地说:“从今天起你就在天字一号房住下吧,以后若是有了什么事一定要记得来找我,别客气。”
兽袍少年只是淡淡地说:“哪里哪里,先生谬赞了,在下秦小关,以后就仰赖先生多多帮助了。”
一老一少,一个捧,一个接,聊得不亦乐乎,二人竟是抬腿就要走,完全忘记了还留在原地的任海。
任海急忙赶上去说:“诶诶,额,老爷爷,我的结果你还没公布呢。”
驼背老人回过身来瞥了任海一眼说:“噢,这事啊,你不说我都忘了。”
老人从怀里掏出一张已经揉成了一团的纸条,说:“男,十七岁,三行灵根,金行33.3%,木行33.3%,土行33.3%,完全平分的三行灵根,真的是没听说过,就把你分在地字十六号房吧。”
另一名白衣执事从台下走上来,领着任海走了,而兽袍少年秦小关则由驼背老人亲自领路带往天字一号房。
白衣执事,在带着任海领取完生活日用品之后,把任海带到了地字十六号房,便走了。
任海简单地清理了一下房间,在铺好床铺之后,他打开了一本《修仙境界详解》,看了起来。
“人族,是集合了由女娲大神选取的上前种族的优良血统的生灵。也正因如此,人族先天没有强大的身体和天赋,但却拥有其他种族所不具备的巨大潜力。人类感悟天地大道并从中得出了聚气凝神的方法,所以修仙境界的提升的其中一个巨大体现就是对天地灵气应用能力的提升。”
“通灵脉,入感虚;开二海,得空灵;筑樊篱,悟方生;凝元核,成天人。天人合一之后,还有洞玄、天象、同寿三境,玄妙无穷。据说三境之后还有更高的境界,但不论是仙界存在时还是仙界崩溃以后,那些强者的存在都始终是修行界最大的辛秘之一。”
“吾辈人族无先天强大之体魄,却有坚韧不拔之意志。人一能之,己百之;人十能之,己千之,果能此道矣,虽愚必明,虽柔必强,望后辈子孙珍重。”
任海右手拈起新的一页,翻了过去。
“第一境界,感虚境,需要打通体内的灵脉,从而使自身能够顺利的吸收外界的灵气,即‘通灵脉’。”
“第二境界,空灵境,需在丹田中开辟气海,在头顶天庭中开辟识海,即‘开二海’。”
“第三境界,方生境,需使用灵物在体内制成一道樊篱,并借此来约束体内灵气的逸散,即‘筑藩篱’。”
“第四境界,天人境,需将体内的樊篱压缩成一颗小球或是某种立方构型,即‘凝元核’。”
后面的字还有很多,可任海却不想看了。一坨一坨蓝色的星云遮蔽了整片天空,任海也困了。
任海闭上眼睛,开始思考一天的得失。
自己是金木土三行灵根,有资格进孙泽熹所在的金锋一脉,但也仅仅只是有资格而已,自己还需要努力。秦小关这个人,以后要注意一下,尽量不要和他成为敌人。不是因为他的天分高超,而是因为他眉宇间流露出来的杀气,直觉告诉任海,这个人不简单。红衣女子的话,目前看起来还没有要伤害自己的意思,不然她今早就可以动手了,对她不必怀有太多戒心,顺其自然即可。至于刚刚自己主动承认自己不是纯元灵根的拥有者的一手,说不上高明,因为失去了可以提早受到金宗注意的机会,但同时也说不上粗陋,因为跳过了有可能产生的麻烦,同时还看清了自己在外宗的地位。那驼背老人说的话总给人感觉有些云里雾里的,像装出来的可却又自然得过了头,他的好坏暂且不提,只是那送自己回来的白衣执事日后是真不能再接触了。任海想好了,便打定了主意。对于这种没本事却还爱耍小心眼的人,还是敬而远之为好。还有......
......奇怪,我为什么会想这些东西呢?任海心想。
“因为我在你的意识里留下了一道灵识。”一个冷漠而略带戏谑的声音在任海的耳畔响起,正是孙泽熹的声音。
任海愤怒地朝着天花板说:“阴魂不散那你,整天盯着我有劲吗?”
“首先,我必须强调的是这道灵识是不会提取你任何的记忆的,我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嗑着瓜子研究你的无聊生活。这道灵识不能帮你聚气凝神,快速升阶;不能让你在对敌时为你提供现场指导,更不能在你奄奄一息时救你一命。它只是可以在你每天入睡前引领你有条理地分析你这一天的经历。等到你不在需要灵识的指引就能自行分析事件时,就可以开始学习我的秘法——观世情之术了。另外,我现在应该正在外出,有事可以去找恕己帮忙。”
任海在孙泽熹的唠叨终于停止了之后立即便进入了梦乡。依着他的性子本来是肯定要隔空骂孙泽熹两句的,可他实在太累了,连衣服都没来得及脱就睡着了。如果是孙泽熹在这里的话,恐怕还会挖苦他说,总是不转的脑袋在初次经历思考后,就算是进化了一次,而进化之后,就是冬眠了。
这是任海在五行宗度过的第一夜,同时也是他新生活的第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