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闽走时仍旧叮嘱时嘉南,“看好小黎,沼泽那边此刻太过凶险,我们大人在里面尚且不能全身而退,何况她还未曾修炼!”
在这样动荡的时候,时嘉南展现了他作为时家男人的修养,无论心里多么着急,面上仍不失稳重,狼闽满意地点点头,道:
“本来只是一件小事,却因内忧导致了外患,以至于无法收场。如今狼叔也要过去了,但愿这点微薄之力能帮上一点忙……嘉南,你也不要太担心,该做什么就做什么,真要到了最糟糕的地步,咱们也有后退的方法!毕竟,谁也不知道糜糜山有多少底牌,不是吗?”
时嘉南笑着道:“那嘉南在山上等着狼叔归来,亲自做一顿大餐!”
跨上青狼的背,狼闽哈哈大笑:“那行,狼叔先走了!你们就在这里守着糜糜山,看我们重新封印大魔头!青努,咱们走!”狼闽拍拍身下的青狼,青狼立刻会意,朝着苍天大吼一声,迈开腿疾速奔去。
夕阳傍天,晚霞如血。
时嘉南默默注视着,那一人一狼在身后投下拉长了的巨大的影子,然后带着影子渐渐远去,化为一个微小的点,消失于视野之内。
小屋内,黎黎忙不停地收拾东西,各种法宝灵器,不要钱地塞进口袋。小壶在一旁着急地跳来跳去,试图劝阻她,不要去沼泽地,最终却不知到底要说些什么好。
黎黎抽出一柄小而蹭亮的尖刀,凶狠地眯着眼,然后合上,挂在了腰间。
她看了看蹦来蹦去的小壶,对它说:“不管怎样,我都是要去沼泽看一看才能放心的,娘亲受了重伤,他们都在拼命,我没道理缩在糜糜山上!小壶,这件事十分危险,你就留在山上吧,不要跟着我。”
小狐狸着急地吱吱叫,它才不要答应:“阿黎,不要去,沼泽有多危险你也看到了,连树爷爷他们都是勉力支撑,况且寻常去都没有办法全身而退,咱们,哦不,你——你灵力太少,去了也没什么用。”
黎黎愤愤然:“我有法宝,就算用炸的我也要把那什么魔头炸成碎片,回来给你做烤肉拌饭!更何况,我还带了药,大包大包的毒药,如果炸不死他,就毒死他!”
小壶仍然不敢苟同,它转来转去,寻求方法,怎么才能让阿黎打消了这个念头呢?
很快就收拾好了东西,无论是大型杀伤性武器还是护身的法宝,无论是毒死人的药还是救人的药粉,甚至是吃的穿的用的东西她也带了很多。
应该不差什么了。
她拍拍鼓起来的口袋。
然后她手里拎了根红绫,试了试手感,不错不错,既绵软又柔和,这样很好。
黎黎笑了,拿出时家人特有的和煦微笑,看上去就是一个极其纯净又无害的小孩子,让人不觉便心软,她对小壶招手道:“过来,我有几句话要对你说。”
小壶于是欢欢喜喜地凑上去。
不久,时嘉南轻轻地打开小屋的门,脸色一变。
山腰后院,四季竹林。
山下的森林还在摇晃,糜糜山安然无恙,稳稳当当。山腰后院,竹林蔚然深秀,叶子苍翠欲滴。
“阿笙,我要出门一趟,也许要很久才能回来,这是你要的药草,我每样都准备了十份,绰绰有余,足够你用上半年了。”
竹子精阿笙上上下下打探了她半晌,身上的竹叶抖得哗啦啦地响,她试探地问:“小丫头,你要出门做什么?我像你这么大时,还是一颗好笋,为了长成最优质的翠绿色的竹子,就乖乖地待在竹林里,哪儿都不去,而且一待就是三四十年。”
黎黎瞅了她一眼,好奇地问:“你不是一直都在竹林里吗?况且也没有东西能迈出竹林一步。”
阿笙娇俏地说:“话是这样说没错啦,但是竹林这么大,也要分不同区域的好吗?有的地方有利于幼笋生长,而有的地方不利于竹笋生长;而有的地方对竹子修炼有好处,但有的地方却不是……”
“我还是一颗笋的时候,就立志做一颗笋上笋,等到我长成一根袅娜的竹子,听别人说哪里哪里有利于修炼,于是我就颠颠儿跑去那地方,并立志做一根竹上竹!所以别看我现在一动不动,其实我早已挪了很多地方了!要不是你爷爷在后院加了封印,我也不会困在这里,失去了灵根,差点成了废竹棍,被人砍了劈了当柴火烧,也许早就搬家了……”
黎黎听了,说:“嗯,我很敬佩你,爹爹说,有志向的人是值得敬佩的,那你继续修炼,早日修炼成人形来。不过,我要走了,现在。”
摸了摸腰间的包和刀,她用刀子在地上挖了个坑,把药草摘入,引了一道泉,保证她半年不缺水,不缺药,也算是她走之前送给她的礼物了。
做完这些之后,她拍拍手,跟阿笙告了别。
出了四季竹林,黎黎打开地图,确定了下沼泽的大致方位,眼前不由得浮现出娘亲美丽的容貌,似乎无论发生什么事,她总是耐心地,对着自己笑。
小女孩心中忧虑,但很快她举着拳头信誓旦旦地说:“娘亲,阿黎来救你了!”
“时小黎,你说说,你要救谁?”
黎黎“啊”地后退一步,睁大了眼睛,惊讶地叫道:“哥,哥哥?”
时嘉南俊雅的脸阴沉沉的,出手将捆得粽子一般的小壶丢给她。黎黎赶紧接了,小壶泪汪汪地大眼睛控诉她,同时胆战心惊地看着生气的时嘉南。
黎黎解开绳子,自言自语道:“奇怪,我明明只是用红绫束缚的,就怕小壶不舒服,为什么变成了绳子?”
时嘉南淡淡道:“是我捆的。现在你跟我回去,老老实实呆在木屋,哪里都不许去!”
黎黎悄悄摸出一张符,不能明着闯,那偷偷溜走总可以吧?哥哥,对不起了,等阿黎回来再跟你解释。
“咯吱!”
黎黎只觉得一瞬间失去身体的主控权,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只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她看着时嘉南俯下身来抱起她,周围景物一眨眼突然变化,他们又回到了木屋。
她又气又急,眼眶不由得红了。
被轻柔地放到小床上,她依然动不了,连手指也动不了。对沼泽的恐惧,对家人的担忧,对哥哥无情做法的不解,使得她既害怕,又委屈。
泪水一滴一滴滑落。
见黎黎哭了,小壶也不忍地捂住眼睛,吱吱吱地低低叫着。时嘉南不忍,可是没办法,什么都可以依她,唯独这件事不行。
他叹气道:“小妹,我也想去帮忙,爹娘他们受伤了我也很担心,可是即便我们去了也帮不了什么,只会给他们添麻烦,让他们不止要对付天印魔,还要看顾着我们。一不小心就会让魔头趁虚而入,他如果再出世的话,危险的不仅仅是我们时家,还有糜糜山上的人、森林里的动物、邬托城里的平民、其他的灵都、以及人界的那些无辜的人……一切的一切,都会被摧残、被破坏、被毁灭。小黎,你希望看到这样的画面出现吗?”
“那时候,天地无极,阴阳颠倒,善恶失去了准绳,世界就失控了,我们不仅会受伤,还会失去生命。”
时小黎,这是你希望看到的吗?
糜糜山上,爹爹、娘亲、骨爷爷、树爷爷、山长、狼叔……一山的人明明可以有更好的选择,依然选择定居于此,甘愿做噬天沼泽的看守者。他们为的什么,不就是为了天下的和乐吗?
娘亲曾说,不管什么人,不管什么事,人都要牢记自己的责任,切不可失了准则,做了违背良心的事。我们或许没有伟大的想法,但一个人如果始终坚守他的岗位,那他就值得尊重……
黎黎沉默,眼睛通红,情绪却不再那么激动。时嘉南抱起她,像小时候那般,两人头碰头。
过了一会儿,他解开咒语,说:“饿了吧,哥哥去做饭,你可以出去转一转,山上也好,山下也好,就是别跑太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