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年,政府喊我回来。我就问你给我好多钱一个月?我在桂林是搞水电的,一个月1300,餐餐包酒肉。喊我回来,你给我好多钱一个月?给800块钱一个月,封顶没成?他不敢答。我就讲,如果我拿到工程,我请人,一天我就给他90块钱一天,还不算他的吃喝。你这800块钱算什么东西啊?我不出10天就可以赚回来。我讲咧,你给我800块钱一个月,你也安排我老婆做点事,那就有个平衡了,而且你还用我的田。这条路,是我帮他搞的,而且是一次性搞成功。
做什么事,都必须讲道理,不管你在哪里当官都是这样的。你不讲道理,你就得不到天下……
小鹏:12点多了,你什么时候吃中午?
大关:很快的,我把这点田弄好了就吃。
小鹏:那你吃完后,就到我住的地方再聊一下,一点钟,好不好?
大关:好好好!你要问的这个东西咧,我全部都懂。景区的开发过程,修路啊,测岩啊,整个红线是怎么画的,我都懂,也可以跟你讲讲。
小鹏:好的那我们一点见。
吴大关在整个谈话中都是围绕征地补偿展开的,小鹏也逐一做了记录。原以为访谈就此结束,谁知道这老兄在访谈末了,突然对小鹏承诺道:“景区的开发过程,修路啊,测岩啊,整个红线是怎么画的,我都懂,也可以跟你讲讲。”因此,小鹏便和他相约中午再次面谈。可约定的时间到时,吴大关的影子都看不到。
为了不耽误工作,小鹏不得不头顶着太阳到村里去找人,找了两圈,也没找到人,最后经人指引,在田间地头找着人了。正在地里忙碌的吴大关,见小鹏来找他,没等人家打招呼,他立马开口道:“中午喝了点酒。喝酒之后,我这人什么都不管的。再说现在没空,农活还没做完,下午3点我要赶回桂林上班。”在住处等候的我,当得知这老兄这么一搅和,致使我们今天的整个工作计划都被打乱时,早已汗流浃背的小鹏则颇为沮丧。
二、访南、冯二副镇长
今天天晴,气温略有回升,暖洋洋的,让人倍感舒适。忙了一早上的我,中午有些困倦。为了不影响下午的采访工作,等小鹏从田里赶回,交代他一些事情后,我便休息了。
下午4时左右,锦镇南副镇长、冯副镇长应约来到住处,接受我的访谈。参加此次访谈活动的有彩娟、小鹏和晓艳。持续1个半小时的访谈,首先从我的工作汇报开始。
杰舜:我首先简单跟两位领导汇报一下这两天的工作情况,我们也算是锦镇的工作队了。头一天来了,就是那天你走了以后,我们还是比较顺利的住了下来,但是,这个童水木?童水木的哥哥吧
南副镇长(以下简称南副):童水木是老大吧?
杰舜:童水木的哥哥,他的弟弟啊?
南副:弟弟?
杰舜:弟弟叫什么名字啊?
南副:童水贝。
杰舜:童水辰?
南副:童水永,童水贝,童水木,童明。
杰舜:瘦瘦的那个?
南副:没结婚的吧?
杰舜:童水木见过了,都见过了
南副:哦哦,我说没结婚吧!
杰舜:童水贝结婚没有?
南副:童水贝没结婚。
杰舜:可能没有。哎!罗彩娟。
彩娟:唉。
杰舜:那个,你那主人家那个是童水贝吧,是吧?你们住的那家是叫童水贝吧,那瘦瘦的那个男的,头一天接待你的。
南副:她听不到。
杰舜:他原来是讲安排他们家里住两个的。
南副:哦。
杰舜:结果咧,龙甲带我们过去的时候,他就喊了,只住一个。那住一个我们就住一个了,我们行李扛进去,当天下雨也不是很好走,结果,他说住这里,住上面那个,最上面那层。你看里面,房子很大,还有两床,你有两个床为什么不让我们两个人住啊?他半天说,“不要都住我家里嘛”!他觉得怕别人有意见,我说那女孩子嘛,一个人怕,两个人住不是很好嘛?然后我们就一个博士,一个硕士住进去了,另外一个小伙子嘛,小丘嘛住在一个老人家里,他的三个孩子都出去打工了,那天晚上住下来后也是比较晚了。第二天,我们就……
南副:是龙甲后面那家没有?
杰舜:龙甲后面那家还没有住进去。
南副:哦哦哦,还没有。
杰舜:人还没有来,龙甲这住了一个,后来我们,昨天那个女孩子讲还是两个人住在一起,她们两个人都住在一起,实际上我们就五个人住在一起,水木家里面住了两个女孩子,龙甲家里住了两个,在一个就是那个老人家,三个儿子都出去打工了,住了一个。
南副:是姓什么的?
杰舜:也是姓童吧!
南副:也姓童,三个小孩出去打工
杰舜:两个老人,就两个老人。
南副:嗯。
杰舜:前几天因为下雨,不好走路,鞋子都湿了。第二天上午,就去买了水鞋,买一些衣服,生活用品。下午,他们就各自安排了一下。晚上,我就去采访童耳丰。童耳丰是我们在去锦镇赶集的路上认识的,他叫我晚上去喝酒,我说我酒是不喝,但是我可以来看看你嘛。那天晚上雨下得很大,我们到童耳丰家的时候,他们家里有一大堆人坐在那里吃饭,他的老伴,他的二哥,还有他的两个儿子,还有他大哥的儿子,这些人。那天,他最主要谈的内容就是,一边喝酒一边谈,吵吵闹闹的,谈三个老板是怎么个来开发的,他所知道的情况,谈到他们开发的意见。在这个讨论当中,龙甲也在的。龙甲和耳丰是在搬迁协议上签了字的,耳丰的二哥没有签。那天晚上,童耳丰的的大儿子表现得还是比较偏激的。我们谈话,他在旁边不断插话,情绪很不好。那天晚上我们谈得也还算可以,其中了解他们有和景区的老板合作来开发的意愿。至于怎么合作法?童耳丰大儿子提出了,“我们要搞什么三通一平,要在我们指定的地方起一排房子。”我说,你那要求太高了,可能就做不到了。我觉得,村里大多数人都是不想搬的,愿意和老板一起开发这个地方,但他们对政府有意见那是避免不了的。
南副:肯定的,因为直接面对的都是我们,公司它是不会出面的。
杰舜:第二天进来了一下,我也向他汇报了一下。头一天我们谈得还可以,没想到第二天发生了两件事情。一件事情就是我们林博士去童耳丰家里面,想向他了解些情况,结果一进去就遭一个小小的围攻。“你们究竟来干什么的?你们是什么身份??”我学生讲,“我们是学生啊 ,我们是老师大带来做调查的啊”。我早就给学生打过预防针,我们不要介入他们的土地、搬迁等事情。围攻的那些人,要我们林博士拿出身份证,学生证出来,还拿手机把林博士的中央民族大学博士生证拍了下来。另外一件是,罗博士和小王(王晓艳)和童水木一家人上山扫墓,刚开始的时候,一切都很顺利,照相什么的……晓艳,你讲讲你们那天在山上的情况。
晓艳:哦,本来呢,开始挺好的,后来呢,突然有一个村民出现在我们面前,他说……
杰舜:叫什么名字知道么?
晓艳:现在知道是姓吴。
杰舜:姓吴的?
南副:是个老头是吧?
晓艳:是和吴……童耳丰住一起的。
南副:童耳丰,跟童耳丰住一起的?
晓艳:那我不知道姓吴,还是姓什么?
南副:那就是童耳丰。
晓艳:他那天穿得有点破烂,对我们很有敌意,不让我们拍照,还叫童老师(童水木)家不要相信我们。他说的每一句话很凶,还说要把我们的相机给砸什么的。
杰舜:呵呵……
南副:有相片没有?
晓艳:你说那个人那?
南副:嗯。
晓艳:那个人的没有。
杰舜:罗彩娟,你再讲讲你们那山上的情况。
彩娟:去上坟是么?
杰舜:对啊!跟我们两个领导也汇报一下,我也还没听过你们详细的汇报。
彩娟:我们在童老师家住,那天跟他们一起去上坟。童老师一家是很支持我们的工作,我们照相什么都没有任何问题。所以我们到每个地方,都会把祭祖的整个过程拍下来。你(指王晓艳)刚才是不是有说过。
杰舜:你再说吧。
彩娟:扫墓到了……可能是童家的祖坟的时候,一个路过的人看到我们在拍照,就过来问我们是干什么的?我说是来了解你们的风俗习惯的。他就说,“你们不能拍照,你们拍照问过谁啊,你们都没问过我,就不能拍照。”然后他就挑唆童老师一家人说:“他们不是为我们着想的,他们只是为他们自己的。”他意思就是叫童老师不要支持我们。这是一件事。昨天去另一家去采访,是一个老人,就是那天在村民大会说……
南副:那是姓吴的
彩娟:嗯,对!我们去采访他,他也是很支持的。他跟我们讲这个村的历史,讲他们吴姓家族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南副:是不是吴敦?
杰舜:嗯,是吴敦,那个老人七十岁了。
彩娟:谈了半个小时左右,他儿子回来了。他儿子听到我们的谈话后,就极力反对。站在大门口说:“都没有办现实的问题,老是问那些历史有什么用。你们来这里为什么不帮我们解决那个,我们搭那个厂你们不给我们搭。”他叫他父亲不要配合我们,不要跟我们再讲下去了。他父亲不听,他就骂他父亲。看到这样的情况,我们就暂停采访了。
晓艳:那什么房子?
杰舜:就是路口那个房子,那个又不是他们搭的。
彩娟:他就是说要我们解决现实问题,说我们问这个历史没有意义。后面我们就告诉他要了解这个历史,才懂得这个村要往什么方向发展,要考虑长远的这样一个长景。就是这么一个情况。这两天在村里走还是会遇到不少人,有一部分人还是配合我们的工作,还有一点就认为我们来这并没有为他们着想。
晓艳:关键就是我们现在住的童老师家,他们家的态度现在对我们也有了一些小小的变化。昨天晚上他也在问候我们的身份,问我们到底是做什么的,当然他说的是比较婉转的,但也很清楚的。昨天晚上就是这个样子,对吧?
彩娟:嗯。他的意思就是说他本人是很欢迎的,但是……
杰舜:谁讲的这个话?就是那个年轻的,瘦瘦的啊?
彩娟:他说他是很欢迎,但村里人的关系,就会有很多不合,你欢迎了,别的家不欢迎,那别的家可能就会排斥这个家庭。
晓艳:对对对!他说如果跟村里面的关系搞得很差,家里面有什么事情就没人来参加,被孤立的话也是很惨的。
彩娟:他也说得不是很明显,他只是提到而已。
晓艳:嗯,他是比较知书达礼的,但他的意思我们还是懂的。
杰舜:所以那天头一天晚上,我就去见组长少友,那晚不仅少友在那里,龙甲在那里,马玉友和他的父亲在也在那里。那天晚上,因为第二天是清明节,没什么活动,我们跟大家见见面,说明我们的来意。第二天他们上山就受到了阻拦,我们林博士也受到了小小的围攻。学生也觉得有点紧张,正好那天下午进来,他也跟我谈了一些想法。走了以后,村民大会开,还是不开?我想听听村民的意见。
吃了晚饭以后,我先到了龙甲家。我把自己知道的一些情况跟他讲了,有些村民说是我们李总派来的,所以态度很不友好。我就跟他们说,我既不是政府派来的,也不是开发商派来的,我说我是一个大学老师,是带学生来做一个社会调查,来学习的。我还和他们一起商量这个会到底开,还是不开。龙甲也觉得事态紧张,他也很谨慎的。他说,会还是先不开,开会的通知也还没有正式通知下去。
到了少友家里后,我们三个人再次商量村民大会的事。少友这次表现得相当好。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没讲什么话,几乎没聊。我说后天开会呢,他也就点了点头。因为听到很多人的反映了,他心里也会想:你到底是什么人?到底来干什么的?他没有直接问我,但他心里一直有这样的想法。我跟他谈了这几个问题,我说,我到你们这里来,真的,既不是政府派来的,也不是老板叫我来的,我就是一个教授,做了一辈子的农村调查,我去的地方多了,我跟他一个个的数过来。我跟他说,我除了西藏我没去,哪里的农村我都去过了。我说,你这个村子怎么样啊?一个党员都没有,一个当兵的也没有,就两个高中生,就连一个大学生也没有,我就没见过你们这种村。少数民族这个都有了,人家西藏那么落后的地方都有解放军,大学生大把。你们这个村,400年到这里,解放60年,改革开放30年,你们还是这么落后。现在开发区在这里,就有个金饭碗拿在手里,他们不知道这是一个金饭碗啊!我说,你们要怎么发展?你们对你们的历史情况都不搞清楚,你们还发展?我这样讲了以后,我觉得少友这个人还是蛮聪明的,所以他说,他认为这个会还是要开。他说,大家都知道要开这个会,他说现在不开了,那我们以后可能更不好办,对不对?他还说现在又比较忙,如果春耕开始了以后呢,要开这个会就更难。后来就决定开会了。少友和龙甲就分头去通知人来开会。最先进来(到会场)的是哪个呢?童仁军。他的样子看起来就是农村的,不好说话的。歪着坐在那里,我就问他你姓什么?他说姓童啊?叫什么名字?童仁军。因为我知道他这个名字,知道他是最调皮的人,我说你叫童仁军啊?当时我没敢讲,主要是怕你们,呵呵,他问你来干什么?你能帮我们上电视吗?你能帮我们打广告吗?你能帮我们上报纸吗?这都没有问题,我说。你上电视要干什么去啊?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讲啊?他呢,来了这么一句,你要是能上电视,我们就可以跟你说,你要是不能上电视,我们就没什么跟你说。后来又来一个人,他一看到我们小韦拿着一个录音机,就说,他们搞这个东西啊,吓得要命,赶快就跑了。那后来那天晚上,就是前天晚上,就是我们来的第三天晚上,村民大会总算开起来了,而且来的人也不少,少友跟我讲是90%了。
南副:应该是。他们啊,就是不管是什么事,或者来一个生人,大家都喜欢围过来听一下,然后,不管关不关他的事,他都要发表一下他自己的意见,或者是当事人发表得更厉害,就是他们没有什么文化生活,而且它有一个担心,大家就在防备,你防备我,我防备你,包括亲戚,他们都一样。就像征地一样,看到生人,他们心里就想,你们是政府派来的,你们是李总派来的。他是有这个担心,所以就围过来了。
杰舜:童少友和龙甲主持会议,我就来讲话,讲完了以后,我希望他们讲两句话。等了蛮久,村民们就慢慢的过来了,我觉得应该是很不错的。说老实话,我是六十年代在三江搞工作的时候,开群众大会有过这种场面,但已是多年了没见过。会,先由童少友开场,然后龙甲也讲了几句,然后就到我讲了。我就讲了四个问题,我用你们那个桂柳话来讲,第一个问题我说我是谁,我是干什么的,我介绍我自己,介绍我的学生,我不代表政府,也不是代表什么李总的,我就是这么一个教授。第二,我是来干什么的,我是一个教授,我要带我的学生来调查。第三,来干什么,我就把这个话重新讲了一遍,我就说我全国各地的农村去了很多,做了很多的研究,就没见过你们村这个样子。
南副:这可能捅马蜂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