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嗖……’
一个白影极速略过枝头,留下微微上下颤动的树梢。
血阳投下的红茫,从枯叶间、丫枝间、树缝间疯狂挤下,粗暴的印红了干裂的底面。
姜琉气聚小腿,呼吸绵长,往往如同林间飞狸般惊鸿踩过树梢,几乎不留下声响。
姜琉此时脑海中逐渐回味着从道家之祖:观法的自身法‘驭气步’而来的‘千藏纳川’,运用气随身动的窍门,并一点一滴琢磨将其化入拔胥逐日,控制速度的法诀之中。
“呼……呼……”
姜琉本行云流水的步伐变得怪异,连呼吸都变得有些紊乱急促。
拔胥逐日的精髓在于‘逐’,快而不急,重步巧行,而此时,姜琉的步伐中却多了几丝不着厚土的轻浮。
‘碰!’
姜琉步伐猛地不稳,一个踉跄,便从十来米的树梢上摔下,但姜琉却冷静的在树干、枯叶上借力,继而略显狼狈的在地面止住身形。
“不对,驭气与逐日之间,一定有共同点!”
姜琉似陷入梦魇,口中喃喃不休,继而再次掠上枝头,印证着心里的灵光。
能够创下一座通向不朽大道的姜琉,自然天资不凡,悟性奇绝,只是在数个失败后,步伐中便隐隐多了几分不属于拔胥逐日的气骨,轻浮变得飘逸,紊乱变得有秩,连粗重的呼吸都渐渐平稳了下来。
“对!逐日,便是驭气,乃千藏之一,自然可以包含控制筋骨血肉之间的扭曲、吐息的法门,也可通向一个终点!”
姜琉脚踩树梢,似乎看到拔胥逐日与千藏纳川大成之后的光景——气含乾坤,摘星揽日!
姜琉逐渐忘怀在这一种灵光迸射,演变己路的境界之中,形如鬼魅的略过枝头!
…………
“该死!想不到那千骷道居然那般棘手,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在一群参天古木之中,有四个衣裳破碎,面色苍白的男子或坐或立,修养伤势,此时一人手握狼行刀,面色阴翳的愤愤道。
“向老大,那千藏血何时变得如此厉害,一举一动竟有大势化形,害得我们一行十人,死的死,逃的逃,就剩我们四个了!”
一个无力盘坐于地的苍白男子捂住右臂,艰难的说道,在其右臂上,一道深现白骨的伤痕正淌着鲜血。
向老大闻言,吐出一口带血的浓痰,不甘咬牙:“谁知他走了什么****运,气运居然到了三爪真龙的境界,让其修为大增!却也不知道我祭鼎道那一支队伍的道友们逃出千藏血手中没有……”
“对了,向老大……”
突而,一倚着古木的男子开口问道:“这段时间传的沸沸扬扬的神秘人是真是假?”
向老大闻言,粗眉弯起,面露凝重:“多半不假,也不知那神秘人是何方神圣,居然以各个道统遗失的道法为价,公开悬赏猎杀儒家众人!”
“那……说不定我们还可以浑水摸鱼,痛打落汤狗!”突而,一人面目贪婪,舔着嘴唇说道。
“你还是绝了这个念头!”
向老大目露威严,警告道:“儒家是何等道统?贵为三教,说不定这次悬赏便是那几个强大道统互相的博弈的余波,我祭鼎道自从万年前镇道神鼎遗失,便一蹶不振,龟缩一隅,就是不愿引起万年前那些敌对道统的注意,还浑水摸鱼?小心引火烧身,为我道统引来大难!”
“向老大说的是,说的是……”那人趴拢着头,不住点头,目中却掠过一丝嫉恨。
“不过……嗯?!”
向老大突而寒毛立起,头皮炸麻,握紧手中狼形刀,便挡住头顶!
“叮……”
只见阵阵铁石相交的脆鸣从一只张开双翼足足有五六米宽的隼爪下传出,向老大趴下身子,一个翻滚,逃出了隼翅,看着眼前之兽,忌惮的说道:“铁翼山隼!”
铁翼山隼张开双翼,将众人笼罩在毛羽的阴影下,继而……夺命而去!
…………
“咦?为何今日寻不到那铁翼山隼……”
姜琉本窜过树梢的身影仿佛定格般突兀停在树干之上,疑惑的打量四周。
“啾……啊!”
突而阵阵脆鸣伴着惨叫声传过树梢,姜琉耳根微动,清楚的分辨出声源,继而身影消失在原处,向着声源处掠去。
向老大双眼血红,愤怒的看着方才还倚着古木的同伴,此时却颅骨掀开,惨死在地,手中的狼行刀疯魔的挥动着,座座仙阁勉强的虚显着,时现时隐,似风中的烛光。
“千藏血!”
向老大不甘的怒吼,要不是先前那场战役,千藏血死死追杀,自己等人费尽手段,甚至施展越级秘法方才脱身,此刻早已是强弩之末,外强中干,否则这铁翼山隼虽说实力不凡,但怎么会自己等人陷入如此绝境!
“不……不……”
那方才趴拢着头的男子惊恐的后退,看着扑面而来的隼爪,鼻涕、眼泪纷纷直下。
“该死!”
向老大见状,毫不犹豫的抽取仙阁中的精气,继而贯力于刀,将手中狼形刀旋转掷出,斩向铁翼山隼!
铁翼山隼野兽的本能察觉到致命的危机,双翼扑空,掀起气浪,险险躲过掷来的狼形刀,呼啸的刀身深深插入树身之中,不停晃动,却无一丝木屑落下!
刀之快,竟快如飞鸿,力道控制得炉火纯青!
铁翼山隼凌空转身,血目死死的盯住向老大,继而发出嗜血的长鸣,掀起铁翼,冲向向老大!
座座仙阁熄灭在向老大四周,向老大绝望的看着夺命而来的隼爪,却看到自己方才不惜舍去狼形刀,也要救下的男子,此时男子也是毫不犹豫的爬起,一把抽出树身中的狼形刀,却是……
头也不回的,携宝而逃。
人是平日里相交莫逆的好友,刀是探天弃险境偶获的宝物,此时,却以一种讽刺的形式走到一起。
向老大的虎目仿佛都被刺痛,绝望的闭上双眼,等待着隼爪穿颅的觉悟……
“碰!碰!”
只见数个拳头大小的鹅卵石从不远处射来,势如连珠,嗖嗖作响,清脆的击打在隼爪之上,鹅暖石化作糜粉,而那隼爪也从向老大额头前移开,带下一块粘着血丝的头皮。
“小隼隼,你的对手是我!”
向老大只见一个腰束白条,赤手空拳的野蛮少年从树上跳下,顶住手肘,毫无花哨的撞向铁翼山隼!
“哄!”
飞在空中的铁翼山隼被少年撞得失去了平衡,双翅挣扎,却止不住硕大的身形,如同彗星撞地,一双铁翼不知斩断了多少古木方堪堪停下。
野蛮少年走到还在发愣的向老大跟前,露出雪白的牙齿,颇为自来熟的说道:“吓傻了啊……你瞧瞧你五大四粗的模样,啧啧……”
“啊?”向老大惊醒,看着眼前面容清秀的少年,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言语。
姜琉目光移到一旁挣扎起身的铁翼山隼,抓住战机,毫不犹豫的冲去。
“抱月!”
突而,座座琉璃仙阁乍然一逝,分不清模样,向老大失神的看着一轮素月含羞的从姜琉身旁飘出,洒下月华。
“好美,好美……”向老大呆滞的看着那轮素月。
素月清清浅浅、起起伏伏,月如凝霜,华如烟雪,不时有窈窕娇柔的女子拂袖翩翩,半遮着赛花娇的脸庞,半露着胜凝脂的****,红唇轻抿,无限诱惑旖旎,哀愁的在月中玉桂下招展起舞,腰肢似蛇,长袖似练,霓裳羽衣。
“好美,好美……”
一旁虚弱躺地的两人面露陶醉,张开干燥的嘴唇,沉浸的喃喃道。
“不对!”向老大猛的咬住舌尖,从剧痛中惊醒,背后冷汗连连,后怕的看着眼前的‘野蛮’少年。
“那,那是‘鬼蜮’道法!”
“可是,可是这‘鬼蜮’道法为何如此刁钻,令人防不胜防,比那‘杀生’道法还要凶险!”向老大目露不解,连连说道。
虽说众人因接二连三的遭遇到生死变故,心生起伏,道心失守,难以筑定,方被眼前这式道法趁虚而入,但眼前这‘鬼蜮’道法,媚而不妖,蛊而不乱,就这样轻轻浅浅,正大光明的摄取人的心神,防不胜防,也无法提防!丝毫没有旁余‘鬼蜮’道法的阴森刁钻!
向老大看向那两名同伴,竟见其做着不堪入目的举动,勃然大怒,挥起手掌,狠狠的扇过脸庞。
“恩?美人,美人呢……”
一人转醒,却四处张望,口中急呼,迫切的询问着眼前之人,看得向老大面色紫青、青筋鼓动……
‘啁……啁……’
铁翼山隼将双翼护住头,轻轻哀鸣,血红的长眼露出悲恸,似陷入了雏鸟时,在只为发泄**方才产子的母亲尖喙下慑慑发抖的过去。
生母残忍食子,骨肉相残,兄妹惨死,这是铁翼山隼雏鸟之时,还未陷入嗜血疯狂时的全部回忆。
素月西沉,缓缓隐没,缕缕血红重新爬上铁翼山隼双眸,逐渐蚕食着理智。
‘啁……’
铁山隼猛地扑打起翅膀,似在逃避,慌张的飞远,却在天边猛的发出一声嗜血尖鸣,疯狂的继续盘旋空中,搜寻血食。
姜琉转过身来,看着眼前三人,入眼便是苍白、伤痕。
‘不对,这三人伤势新老交错,不全是被山隼所伤,想来不久前还经过一场更为残酷的战役!’姜琉念如光电,分析着三人的来历。
虽其心地善良,还是一颗赤子之心,但也知道人心隔肚皮,恐有虎狼意,此三人出现在这深山之中,恐怕并不简单,此时也是微微提防。
“多谢小兄弟急公好义,救下我等,我乃祭鼎道之人,向昆,真是不甚感激!”
向昆看着姜琉,拜首作揖,双眼真挚:“还望小兄弟告知姓名和贵道统之名,来日我祭鼎道必前来拜谢!”
姜琉闻言,干脆一股杆子走到底,再次扯出夔海道的虎皮,回到:“我名姜琉,道从夔海道,谢就不必了,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小兄弟!”
向昆连忙止住姜琉,皱眉说道:“小兄弟道从夔海道,肉体虽说不凡,可假若欲前往儒家败亡之地,取得悬赏,恐怕有莫大的威胁,也不知小兄弟的同伴此时身在何处?”
姜琉惊疑,转过身子,却按压心情,不露声色:“儒家败亡?悬赏?这是何事,为何我未曾听说……”
“嗯?”
向昆意外的看着姜琉,那神秘人悬赏儒家之事,早已传遍各座道统,闹得人尽皆知,沸沸扬扬,眼前少年为夔海道之人,怎会不知?但向昆也未作过多疑惑,毕竟天下能人怪士众多,眼前只有十四五岁的少年肉体如此之强,说不定便是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