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烟山先去了趟演武厅,在木人桩上打了几趟小巧却更注重爆发力的咏春,也就是所谓的“太子拳”,齐烟山的标指才堪堪有点模样,以前每次齐秉昆教功夫都嫌齐烟山太笨,齐秉昆习武时,他师傅也就是那个老道士只需要教三遍,齐秉昆便能像模像样地走起身形,而齐烟山则没有十遍八遍根本学不会。
后来齐秉昆才发现齐烟山这小子蔫坏,指使着老头十遍八遍的打着拳,他搁旁边端着茶杯吹着茶叶悠闲的看着,不像学功夫的姿态,反而像耍猴看戏的神情,齐二旺怒了,招了招手,让齐烟山下来两人对打一下试试,于是最后齐二旺得意的看着鼻青脸肿的齐烟山,狠狠训了一顿诸如要用功学会用脑子等等劝世良言,然后端着茶杯吹着茶叶悠闲地看着苦逼少年齐烟山站桩,丝毫没有以大欺小以强凌弱的羞愧觉悟。
于是在以后的日子里,齐秉昆就打一遍,能记住就记住,记不住,呵呵,亲自给你喂招,又是一顿血腥的教训。按说被齐秉锐齐秉昆如此折腾的齐烟山不该有这样的玻璃心,但是他们恰恰忘了,齐烟山的心智并不成熟,再加上从小没有父亲陪伴,性格上的问题也会随着年龄的增大暴露出来,再加上最近齐烟山因为提亲的事过于飘飘然了。不过也幸好几位老人对齐烟山的培养并非单纯的填鸭式,在纲领性的架构下,有主有次,有急有缓,徐徐推进,这也加深了齐烟山对各类知识的理解。
齐烟山打完歇了口气,感觉比刚才好多了,一转头看到齐秉昆正站窗户那盯着,齐烟山冲着窗户嘿嘿一笑,然后就出了演武厅,来到窗户跟前,毕恭毕敬鞠了一躬喊了声二爷爷,齐秉昆点了点头,有长进,明天中午来这学习八极拳,齐秉昆说完就要转身回屋,齐烟山赶紧随着回屋,将齐大炮吩咐的事情告知了齐秉昆,齐秉昆听完也不言语,默默坐到太师椅上,高大的身躯仿佛缩了进去,那一刻齐烟山突然觉得,自己能够打赢那个状态下的齐二爷。齐秉昆猛地抬头看着齐烟山,眼睛一缩道,走,跟二爷爷走几趟。齐烟山顿觉遮蔽太阳的黑暗来临了。
被收拾惨了的齐烟山哼叽叽叫着离开了二爷爷家,这次齐秉昆不知是突发善心还是什么原因,齐烟山的脸上看不出什么伤,但是身上那可就是青一块紫一块,齐烟山边走便掀开衣服揉揉,痛的呲牙咧嘴,心道,真是一群不安分的老家伙。
临近中午时分,齐秉昆和王野鹤相继到了齐秉锐家里。王野鹤看到齐秉昆坐在椅子上,赶紧过去冲着作揖拜首,师兄依旧是好风采啊。齐秉昆摆了摆手,别拍马屁了,坐下吧。王野鹤赶忙乐呵呵地坐在齐秉昆下首,端起茶壶给齐秉锐齐秉昆添茶,然后给自个倒了一杯。齐秉锐看了一眼王野鹤,说道老三是准备不搭理我了,是吧,唉,老了老了,连自个弟兄都不认了,真是活得何其惨啊!王野鹤无奈的看着齐秉锐道,大哥我能不能先出去,咱们重新来一遍,我刚进来时眼神是一直在招呼你的,可惜你没看,这不怪我。
齐秉锐一听乐了,王野鹤,你这样说,我就明了了,但是我怎么突然那么想打你呢?你过来,让我拍一掌,好一解我心中的闷气,放心,不会用力的。说着就要起身拉开架势,王野鹤也不动,嘴里哆嗦着你真的不用力?我信你—才怪,你不知道城墙有多厚,总该明白自己的脸皮吧?真不知道我们年轻那会儿怎么就让你哄着我们,让我们帮你干这干那,看来这人不能太善良了啊。
齐秉锐坐下,呵呵笑着,行吧,今天咱们弟兄三个好好聚聚,以往的是非对错,恩怨纠葛就此掀过去吧,这都黄土快没顶了,就都好好活着,看儿孙们折腾去吧。
王野鹤从贴身的兜里拿出来一个包裹严实的油纸包,放在桌上打开,脸色一顿道,是咱们弟兄四个,最后一坛酒也开了,说是给烟山的,不如说是给我们大伙的,就都尝尝吧。齐秉昆放下杯子,看着齐秉锐的眼睛道我同意这个说法。齐秉锐来回看了看齐秉昆和王野鹤,突然笑道是我错了,这人老了就爱琢磨过去的事,越琢磨越明白,对的错的,能怎么办?我再回去改正?穿越也没有这么穿越的,今天咱们五个,借着最后一坛酒,一来是聚聚,二来算是给烟山举办个成人礼,昨天对烟山来说是个重要的日子,咱们自己关起门来也要庆贺一下。
王野鹤刚想张嘴,齐秉锐一拍桌子,怒道你别说话,就这样。王野鹤苦笑一下,不能不说话,对和错不是针对你的,你在那个位置上,你就必须那样做,但是老四不能就这么死了,我心里憋屈!
此刻齐秉昆也是眼眶泛红,高大的身躯微微颤抖,如簸萁般大小的右手手掌紧紧攥着桌子角,因过度用力而显得手指发白,嘎巴一声,只见桌角裂开了一条缝,齐秉昆垂着头声音低哑道,报恩报了几十年了,应该够了,接下来就是我们之间的事了,单就老四来讲,这事不死不休。齐秉昆猛地用力,硬生生将桌角掰了下来,齐秉锐也不言语,只是用手拍了拍齐秉昆的肩膀。
齐烟山此刻正在厨房里帮着母亲张荽张罗饭菜,将各类食材、调味品等整理好,就等着炒菜了,在这个当口,齐烟山溜到王野鹤跟前,悄悄耳语了几句,然后看了一眼齐秉昆之后就站在一旁不说话了。王野鹤笑呵呵骂道兔崽子,然后转向齐秉昆,趁这个时间段,咱俩过几手,让烟山研磨一下高手过招的气势……王野鹤冲齐烟山笑着摆了摆手,不行,这台词脸皮太厚了,说不下去了。
齐烟山翻了个白眼,在旁边挺立着装无辜。齐秉昆一乐,说道,今天让我收拾了一顿,想让你帮他出气,那就别让他失望了,咱俩活动一下。
于是四人就一起去了演武厅,齐秉锐拉着烟山站在一旁,看着落在场中的齐秉昆和王野鹤,场面静了下来,外边是浓烈的骄阳,烘烤着大地,齐秉昆饲养的几只鸡鸭正安静地躲在那棵两人合围才抱得过来的国槐树下,躲避阳毒,而知了此刻却仿佛得见天日,更加卖力地叫嚷,惹得心烦。
齐烟山拉了拉齐秉锐的衣角,想问怎么感觉气温下来了,被齐秉锐一瞪眼,乖乖闭嘴,转头看着场内对峙的齐秉昆和王野鹤,只见两人默默对视,神情肃穆,如念无悲喜,无得失,无生死,静心而立,悯而后泣的佛教尊者,不动,却含着隐藏的气机,引而不发。
并没有烟山内心想象的穿花蝴蝶似的的招式,也没有高手过招间的飞沙走石天崩地裂,大约一刻钟功夫,在心里想了不下一百种出招招式的齐秉昆终于熬不住率先出手,抢先进攻,却被更加沉稳的王野鹤直接拿住破绽,疾风骤雨般顷刻便见了胜负。
天色骤变,在麻姑镇熬了二十多年的齐二爷和王三爷,终于再次出手,风动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