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一切,到头来,正如李高所言,不过一场交易……
芮姬苍白着脸往回走,路上碰见下人。下人只是问好,并没有发现她的不对劲。幸而天黑,遮挡了她失了血色的脸。
她步伐形如鬼魅,摇摇晃晃,飘飘荡荡的回到自己的房间。紧紧的关上门,泪水终于无声的滑落嘴角。
她的脑海中,一直回荡着李高刚才的那句,既然要演,就让她一直演下去。
不!她已经不想再像这样继续下去了……
如果可以,她多想回到从前。即使每天都在为了生存而挣扎,也觉得,好过现在,一个失去自我的替身……
在楚国的这几个月,她享用尽了一切从前做梦都不敢想的东西,并且沉迷其中。学着其它人,穿华美的衣裳,画着精致的妆容,吃着最美味的食物,不仅如此,她还特地请了个人教她规矩。她以为,这样子就可以让对她不屑一顾的李高,另眼相看。可是现在,听到李高亲口说出了事实,她竟然觉得自己真可笑,简直就像个被他豢养的戏子,一直都在讨他的欢心,结果人家根本视而不见。
一直都在扮演其它人,她差点就信以为真,真的就把自己当成了那个人。所以有一次,当李高突然间问起,她本名叫什么时,一时之间,她竟然没能想起来。过了一会儿,她才轻轻的说“芮姬”
李高听了先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抬眼看向芮姬,缓缓地说“以后在府中,你就用你本来的名字吧,芮姬”
他总是这样,每一次,他们之间的对话就只有吩咐。每每她想靠近,但是他那冷冷的态度,叫芮姬望而却步。无论怎样扮演,他们之间的那条界线是无论如何也是跨不过去的。
直到此刻,她都不敢大声哭泣,怕下人会听见,私底下,对她议论纷纷。
也许是哭累了,她居然就那样睡着了。当清晨的太阳自东方升起,投射第一缕阳光到屋子里,照亮一切时,芮姬才幽幽的醒来。睁眼的一刻,她觉得眼皮沉重。就着镜子一看,才发现眼睛肿的像两个大核桃,丑的不行!她厌恶的将镜子翻了过去……
她把自己紧紧地反锁在屋子里,任由侍女如何敲,也丝毫不动。直到下午,侍女来禀告说,王皇后召她进宫,她才终于把门打开。侍女阿柔一见主子把门开开,激动的一把上前将芮姬抱住,哭着鼻子担心的说“主子,你可算是开了门,吓死奴婢了。奴婢知道主子心里苦,都成婚这么久,大人都没来看过主子一次,可就算这样,你也不能这样伤害自己的身子啊,这样闷着,只会闷出病来的”
阿柔说的动情,芮姬颇为感动。这几个月来,阿柔一直贴身照顾她,事无巨细,都处理的井井有条。所以,芮姬对她很是放心,得了什么好东西,经常不忘她的一份。
这样子的赏赐,没想到,却得到阿柔的真心相待,芮姬觉得,那些东西给的远远值当。即使李高不爱她,那也没关系,她至少还有一个真心对她的阿柔。于是,她笑着安慰阿柔说“我没事,不是说王皇后召见我吗?那还不快帮我准备准备?”
阿柔一见自己的主子没事,就破涕为笑道“好好好,我这就打水来”
芮姬坐在椅子上看着阿柔瘦削的背影,不禁出了神。
之前,李高就告诫过她,在楚国,最好不要和三个人有瓜葛。第一个是皇上,第二个是穆王爷,第三个就是王皇后。
王皇后是穆王爷的生母,如今,当今圣上危在旦夕,她却在这种关头召见自己,为什么?如果是谈心,那未免太虚伪。那如果是通过她,来借机打听李高呢?她觉得越想越乱,不如自己亲自去走一趟,就一清二楚了。
临走前,她决定去找李高,询问下他的意见。但是经历过昨晚的事,她觉得,她实在没有勇气面对他,于是,派了阿柔去告诉李高这个消息。
等候了半天,阿柔阴沉着脸回来后说“大人进宫了,听阿连说,到现在还没回来,估计要到深夜才会回来。”
呵,怎么会进宫进的这么及时?明明就是在躲着她,然而,她又无法发怒。没有得到他的回应,芮姬独身一人进了楚王宫。
楚宫对于芮姬来说,是完全陌生的一个地方。除了楚王的那次召见,她几乎没有机会再踏入其中。
印象里,楚宫仿佛是由青色的砖块堆砌起来的一个四周封闭的牢笼。它处处都透露着压抑的气氛。从一踏入宫门开始,就有一种另人心悸的感觉,时刻萦绕。每个人都在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的做着自己的事,说着自己该说的话。白天,表面一片祥和,那些黑暗的角落似乎根本不存在。然而,真正让人惊悚的事情,却发生在每一个森寒的夜里。
她不知道,今天会发生什么事,但是她有一种预感,如果她不能够赶在天黑前回来,那她极有可能会随着之前无数的黑夜一般,隐藏在那些不知名的角落里……
习惯性的抬起头,看了看天空,是一片灰蒙蒙的呢……此刻她心里突然有了一个结果。于是她笑笑了,随着侍女进入了皇后所在的乾坤殿。
今天,所有的一切终于会有个结果了呢。
她尽量让自己表现的轻松,逼着自己也和其他人一样,处处都是循规蹈矩。原以为,这样会瞒过皇后,却不想,得到的是皇后的一抹嘲笑。
皇后仪态万千的坐在正前方的塌上,极具威严的开口说“真是想不到,从前那个刁钻古怪的公主,现在居然也会变得这么礼数周全,还真是令人吃惊不小”
这样的对话让芮姬无从接话,只能借着喝茶来解除尴尬。对于楚于姜的过往,芮姬一概不知,所以当王皇后说起往事的时候,芮姬只是沉默的听着,并未发表任何意见。就这样,天黑了,到了用膳的时候。
热情的王皇后似乎很喜欢她,硬是拉着她,要求她留下来一起用膳。如果她拒绝,那就是抗旨不遵。
晚膳很丰富,满桌子的菜肴,可惜芮姬实在是没心情吃。王皇后见她动筷寥寥,于是问“怎么,饭菜不合你口味?”
“不不,是我自己不舒服,实在是没胃口”芮姬慌忙解释。王皇后停下筷子,变了一副表情,冷冷说“知道我今天为什么召你进宫吗?”
终于要开始了。芮姬用摇头代替了回答。听着皇后继续说“因为我很希望你做一件事”
说到此处,王皇后屏退了左右的侍女。走近芮姬,面无表情的说“那就是,跪在我面前跟我求饶!”
语气凛冽,神情愤怒,芮姬听完,吓了一跳,她无法想象,刚才还言辞热切,态度温和的人,就在一瞬间,变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