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见韩翃神情郁闷,身形比以前消瘦不少,不禁有些心疼,去年他送给自己的平安符她每天带在身上,她伸手碰碰前胸的衣襟,平安符就在靠近心口的位置,如今它的主人终于出现了,可是他已完全认不出柳云了,又想他如此薄情,自己此时沦落风尘,和他是有缘无分了。她许久才平复心情,说道:“李员外,韩公子,我最近谱了一首新曲,你们听听如何?”
李生一笑,“当然好,只是这太吵了,我们还是去你房间吧。”他视柳云为红颜知己,没有那么多的客套。
柳云微一迟疑,点点头,“也好,两位请吧。”
韩翃第一次进柳云的房间,心里不禁吃了一惊,没想到她的房间布置的淡雅之极,一屋子的蓝色让人觉得安静舒适,他口中赞道:“幽兰姑娘果然不同于凡人,边房间都如此高雅。”
没等柳云答话,李生笑道:“我第一次进来也是吃了一惊,幽兰虽身处烟花之地,但她可是出淤泥而不染的冰清玉洁的高雅女子。”
柳云听到韩翃夸她房间的布置,心中酸涩,想要问他是不是真得像王大娘想的薄情寡意,可是李生在这,她又问不出口,她勉强笑笑,“李员外谬赞了。”说着走到琴前,轻轻拨动几声,“两位,我要开始了,有什么不妥之处,请二位指正。”手指起处,幽幽琴音充满房间,只听她口中唱道:“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唱完之后她的双目之中已是莹光点点。
李生拍手叫好,“好曲调!我曾听过几种不同的改编,王维的这首诗意境非常好,只是幽兰从来不曾谈唱过关于情感的乐曲,今天却是破了例,你谱的曲调明快却又带有一丝的忧伤,让人回味无穷。”唐朝诗风盛行,流行的诗经常被谱成曲子传唱。柳云在深闰之中时就喜欢和母亲一起把她们钟爱的一些诗词配上琴谱弹奏。今天她见到韩翃,不知不觉间想到了这首曲子。
韩翃也赞道:“幽兰姑娘多才多艺,在下真是受教了。”
李生道:“幽兰,你可不知道,我这位贤弟也是一位饱学诗书之人,他也擅长作诗,不如今天就让他为你作一首诗如何?”
韩翃赶忙摆手推辞,“李兄,我一点准备没有,恐怕难成佳作,反到让幽兰姑娘取笑。”
李生一笑,“贤弟,你我不是外人,幽兰也非一般风尘女子,怎会取笑于你,快快为幽兰作一首才是。”
韩翃只得想了一想,看幽兰虽和他们谈笑风生,但神情之中却难掩忧伤,又见她几次抬眼观察自己,他思索片刻,口中吟道:“桃花脸薄难藏泪,柳叶眉长易觉愁,密迹未成当面笑,几回抬眼又低头。”
李生赞道:“贤弟好才华,竟能看出幽兰的淡淡愁意,既然每个人都有伤心事,贤弟也要想开些才是。”
柳云听韩翃为自己作诗,心中感慨不已,‘难藏泪,易觉愁’,还不是因为心上人近在眼前却形同陌路,只听李生又劝慰韩翃道:“贤弟,应像李太白所说‘今朝有酒今朝醉,千金散尽还复来’。”然后又压低声音说道:“况且如今朝局混乱,即使榜上有名也未必就能施展才华。”韩翃长叹一声,“李兄说得不错,只是男儿志在四方,空有才华却无处施展,不免心中郁闷。”说完不禁长叹一声。
柳云见他神情萧索,走过来柔声劝道:“韩公子,事在人为,以你的才学必不会久被淹没,是珍珠总会散发光芒的,你且耐心等待。”
韩翃见幽兰宽慰自己,又看她满脸关心的神态,心中不禁想起云儿,若是心爱之人在自己身边,也许他就不会这么苦闷,再看幽兰,一双妙目中充满了担忧,不由一动,只觉得面前的这双眼睛似乎和云儿的眼睛一模一样,清澈如水,只是面貌却是天差之别,自己的云儿是丑陋之人,怎会和仙子下凡的幽兰相比。他苦笑道:“多谢幽兰姑娘相劝,听你琴声,我的心情已经大好了。”
李生风幽兰同情韩翃,笑道:“幽兰,你不知道,我这贤弟苦闷也不全是为了落榜,更重要的是他失去了心爱之人的消息。这种事说与你无妨,你是重情之人,若是让别人知道他是为了一女子伤心,肯定会笑掉大牙的。”他刚说完,就见柳云正在斟酒的手停在空中,酒壶里流出来的酒洒在了桌子上。“幽兰,你怎么了?”他不解地问道。
柳云心中狂跳不已,为了一女子伤心,是因为自己吗?还是在这半年中他又认识了别的女子?她赶忙取来桌布擦去洒出来的酒,重新倒满酒杯,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不知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韩公子念念不忘?”说完,她的心缩成一团,紧张地屏住呼吸等待他的回答。
韩翃神情忸怩,在一个陌生女子面前说出自己的感情,让他颇觉难堪,李生看着好笑,刚要说话,就听外面传来茉莉的声音,“李员外,外面有人找您,说是您家小公子荡秋千时不小心摔了下来,请您赶快回去看看。”
李生听闻立刻站起身,匆忙说道:“幽兰,我先走了。”韩翃见状也说道:“我陪你一起回去看看。”说完,二人急匆匆地走了。
柳云也跟着到了楼下,她还没来得及听韩翃的回答,他就要离去,她不禁跟了出来,李生见柳云送到门口,以为她也担心孩子,说道:“你放心,我府中的秋千并不高,不会有什么大事的,我改日再来找你。”柳云点点头,她虽然担心孩子,但更多的是想留下韩翃,却又说不出口,她只得站在门口征征地目送他们二人离开,好在她知道韩翃住在李生的府中,以后还会有机会,她等了他这么久,又何必急在一时,她不住的安慰自己,突然看到门口不远处有一四十多岁的男子正在打量着章台街上各个楼头的牌子,他肩上背着行囊,正在仔细地看每个字,柳云看他将要走到自己面前,问道:“请问你在找什么?”
那人吓了一跳,看柳云貌美如花,正盯着他,他赶忙将头扭到一边,“我找紫烟乐坊。”
柳云见他不敢看自己,轻轻笑道:“这就是紫烟乐坊,你要找谁?”
那人向里面看看,“我找一个叫王大娘的人。”
“哦?王大娘?你找她有事吗?”柳云一听除去她竟然又来一个找王大娘的,不由好奇。
“我是受人之托来找她的。”那人低着头,仍然不敢看柳云。
“那你跟我来吧。”柳云见他一脸忠厚老实,不像坏人,又是找姨母的,就直接带他进来。那人大概是第一次踏入这种地方,他神情肃穆,眼睛只盯着地面,不敢去看打扮艳丽的众位姑娘。
他一直跟着柳云来到三楼王大娘的门前,这几天王大娘有些咳嗽,一直在屋中休息,几乎没有下过楼。听见柳云说有人找她,她下床开了门,看了看这个男人,并不认识,说道:“你是谁呀?你找我?”
那人打量了一下王大娘,“我叫王同,我是受人之托来找你的,你认识一个叫苏微的人吗?”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柳云和王大娘不约而同地拽住了此人胳膊,齐声问道:“你再说一遍!”
那人吓了一跳,“你们先松开,是苏微让我来的。”
柳云松开他,但王大娘却没有放手,将那人拉到屋里,“快说,苏微她现在怎么样?她此时在哪?”柳云也焦急地盯着他。
那人见王大娘一副要吃了他的样子,赶忙说道:“你要先松手,我才能说。”
王大娘一笑,“我怕松了手,你再跑了。”说完将手拿开,柳云搬来一个凳子,说道:“您快请坐,我是柳云,苏微是我的母亲,是我姨母的妹妹,我们非常担心她,请您快些讲来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