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苏薇母子三人来到了正厅,苏薇有两个孩子,大女儿柳云,今年十七岁,儿子柳仲言年方七岁。他们一进屋,就看见柳伯言跪在地上,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苏薇在府中从不多言,带着孩子飘飘万福,“给员外和夫人请安。”
见到苏薇,柳林的脸色和缓不少,说道:“快起来,坐下吧。”又看向两个孩子,柳云出落的亭亭玉立,柳仲言还一脸稚气,心中感慨,同样身为母亲,李氏只知道娇惯孩子,从小到大,柳伯言总是不务正业,游手好闲,自己担心他变坏了,经常带在身边,教他学做生意,希望他能走上正路,没想到刚把生意交给两个多月,他就把家里挥霍一空,还说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今天他要给大家解释清楚,也要让苏薇在府里正大光明的走路,以后柳伯言恐怕是指不上了,今天讲明了真相,以后就可以让柳仲言跟在自已身边学生意了。因为他明白柳云和柳仲言并非庶出。
李氏一见到苏薇就浑身不自在,觉得苏薇就如一颗闪着光芒的星星,虽然微弱,但却能吸引别人的目光。自己趁柳林外出时曾多次找她麻烦,故意刁难她,但她却浑不在意,泰然处之,她的眼神总是那么柔和深邃,让自己自惭形遂。
柳林对柳伯言说道:“你起来吧。站在一旁听我讲。”
柳伯言站到母亲身后,狠狠地瞪了苏薇一眼,在他心中,认为自己在父亲面前总讨不了欢心,都是因为苏薇受宠,父亲把希望全放在了二弟身上,一个庶出之子,有什么能耐和他争。
柳林环视众人,开口说道:“今天我要为苏薇正身,她虽是歌妓,但她才是我的原配之妻。”
此话一出,众人大惊,均觉此事太匪夷所思,李氏颤声问道:“相公,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柳林苦笑一声,“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又转头对苏薇说道:“薇儿,如今我又是一贫如洗,你可还像以前一样不嫌弃我。”
苏薇万万没想到柳林在今天决定说出真相,有听他说“一贫如洗”,知道家中必是发生了重大变故,心里虽没有准备,但还是报以一笑,说道:“当然,不管何时,我初心不变。”
李氏母子见他们当众示爱,心里俱恨,但也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柳云也没想到父亲竟会说出这番话,但她素来沉稳,虽然吃惊,却没说一句话。
柳林接着说道:“我十七岁时,跟随我的父亲去长安做生意,不想路上遇上强盗,把我们的钱财抢劫一空,我们身无分文,在路上只得乞讨为生,我长那么大,第一次乞讨,受别人的白眼,心里倍感心酸,连气带饿终于病倒了。父亲没钱为我看病,只得拖着我的病体一路往回赶,但第二天我高烧不退,接近昏迷,当时走到路边的一间小酒馆,酒馆的主人看我们可怜,收留了我们,那个主人就是苏薇的父亲,他们父女相依为命,卖点酒钱以度日,虽然他们父女也没什么钱,但他们心善,不仅收留我们住,还拿出积蓄为我看病。苏薇不避男女之嫌,亲自照顾我,当时我们在苏家一连住了二十多天,期间我父亲又求苏家借了点银子,亲自回了趟洛阳,取了些银两回到苏家,那时我的病已经好了。我和苏薇患难见真情,产生了情谊,待父亲来后,我向他禀明要和苏薇定亲,父亲也很感念苏家的救命之恩,一口就答应了。他向苏父求亲,苏父见我确实对苏薇好,便答应了。还清了他们的钱,父亲又放了些钱做为聘礼,并和苏父商量好,半年之后来迎亲。
谁知三个月后的年关,父亲派人去给苏家送年货,去的人回来说,苏家的酒馆已被拆除,苏家父女不知去向。我们不知苏家发生了什么变故,只得四处打听,才明白原来我们走后不久,当地一个恶霸杨石看上了苏薇,,那人是杨国忠的一个表亲,朝中杨家掌权,他们父女怎能惹得起,杨石是一个纨绔子弟,苏薇和我有婚约在先,自然不肯嫁他,他恼羞成怒,命人拆了苏家酒馆,苏父当夜让苏薇来洛阳投奔柳府,第二天,杨石来要人,却发现苏薇跑了,气急败坏的他竟命人把苏父当场打死了。
苏薇来投奔洛阳,可她一个弱女子又怎能在乱世中顺利走完这么远的路,杨石又派人在路上穷追不舍,她无奈之下才做了歌妓保命,她随着乐坊一路辗转来到洛阳,千方百计打探到我家的消息,知道我虽非出身名门,但也家境殷实,而她已沦为歌妓,自觉配不上我,又怕连累到我才甘愿隐到洛阳城中做歌妓,自此断了与我相见的念头。
而我们在寻找她三年未果之后,我们都认为苏薇已不再人世,父亲才为我定了私塾先生李家的千金,就是夫人你,当时父亲也把这件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李父,李父通情达理,允诺若苏薇未死,将来苏薇为正室,他的女儿为妾,若苏薇已死,那他的女儿终生为正室。
成亲三个月后,我陪柳府的一个大客商去乐坊听曲,却无意中看见了苏薇,原来她竟是乐坊的当红头牌,她对我有救命之恩,又是我的未婚妻,因此我不能不赎她出来,尽管她总说她身份低微,但在我心中,她善良、柔顺、温婉。我将她赎出来,本想告诉你实情,让苏薇为正室。”说到这,柳林看了看李氏。
李氏已满脸尴尬之色,原来自己才是妾,而备受她欺凌的妾才是真正的正室。
柳林接着说道:“但她不愿伤你的心,说能和我相聚已是老天对她最大的恩赐了,她不再奢求更多,并让我保守这个秘密,又求父亲也保守秘密,父亲见她甘愿做出牺牲,更感念她的良善。一年后父亲去世,这个秘密就只有我和苏薇知道,我知道你每次总趁我出门之时故意刁难她,但她却欣然接受,不肯向我说半分委屈,今天我向你们说出实情,望你们能感念她的善良,不要再为难她。”
又对李氏说道:“我虽不想立你为妾,但却也不想再委屈苏薇,从今天起,苏薇和你一样,都为正室!”
李氏半晌无言,这么离奇的事竟让她赶上了,两个正妻吗?这件事传出去叫她还有何脸面再见人,就算苏薇和自已平起平坐,但她和柳林的感情比自己要深得多,柳林一方面是感恩,一方面又是真心疼爱苏薇,自己以后在柳府如何立足?
柳云听了父亲的讲述,心下唏嘘不已,又是感动又是骄傲,她一直以为父亲疼爱母亲是因为和夫人性情不合,而母亲温婉美丽,父亲总是甘心化为绕指柔,却没想到他们之间竟然还有这么感人的故事,父亲对母亲的不离不弃,母亲对父亲的始终如一,让她骄傲不已,她想:这才是真正的爱,也是感天动地的爱,她以后嫁人也要嫁给父亲这样有担当有责任的大丈夫。
七岁的柳仲言虽然没完全听懂父亲在讲些什么,但最后几句话还是听明白了,他大声喊道:“父亲,是不是我娘也是正室了?”
柳林将藏在心中的密秘和盘托出,感觉如释重负,刚才被柳伯言气坏的心情顺时也轻松了许多,心下竟隐隐感觉,说出这件事比处理不肖之子更重要。他欠苏薇的实在是太多了,即使今天说出了真相,他仍然感觉与苏薇的付出相比,自已为她做的太少了。见幼子如此发问,他说道:“当然,以后你也不再是庶出,和你的兄长一样是嫡出之身。”
柳仲言两眼放光,高兴地跳了起来,说道:“太好了,我们终于不再受夫人和兄长的气了。他虽年纪小,但却也懂得自己母子三人总是受正室的叼难,而且每次他去娘那诉委屈,娘总是把他训一顿,说他应该尊重夫人,不能给家里添乱,如今自己的娘也是正夫人了,父亲已明确说,自己以后再也不用受欺负了,他怎能不欢呼雀跃?他拉着苏薇的衣角说道:“娘,你听见了吗?以后没有人敢在欺负咱们了!”
苏薇却没有这么乐观,他明白,只要这个秘密公之于众,她和李氏之间就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依着李氏的性格,以前只是刁难,而以后恐怕对自己不出之而不后快吧。这样的话,今后她就要比以前更小心了。但心中却更加感念林哥对自己的深情。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她对儿子笑笑,没有回答。
柳伯言呆呆的站在一旁,脑子却飞快的转动,自己在父亲心中在没有地位可言,今日这一席话更加证实父亲要把家业给二弟,他不能就这样任由苏薇成为一家主母,那他和母亲岂不被他人笑死。
大厅之中人人想着自己的心事。各不相同,但在这时,又有人来报:“不好了,员外,张玉东带着人从大门进来了,小的们拦不住,他们、他们进来了。”
柳林深知今天是福不是祸,是祸也躲不过了。他吩咐道:“也好,今天就一并处理了,不用拦了,叫他们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