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奈地咽下口中的苦涩,放下拳头,惨然一笑,道:“加上现在的一条,你欠我的是两条命。”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桃花仙子,本就是死在木子昕的手上。杀亲之仇,不共戴天,她此时不杀他,可是他的命是她的。也许有一天,她有了足够的勇气,她会拿走他命,这是她的义务。
柳问兰抱起桃花仙子,朝着阁楼外走去。
微风轻拂,粉红的裙带随风而动,犹如升天的仙子朝着彩云的方向飘去一般。多了的,只是几分凄凉。
粉红的桃花林,寒风呼啸。怒放的桃花,在一刹那间花瓣纷纷下落。
桃花,哭了么?
如果桃花有情,它们应该会哭。
每一个多情人的手里,都会有一把无情的刀。那一把刀不是用来杀人的,是用来挖心的。挖走了别人的心脏,留下的只是行尸走肉般的身体。虽然活着,却是一种煎熬。当自己的心和身体不在同一个地方的时候,那样生不如死的折磨,总是让人痛不欲生。
在这片永远也开不败的林中,埋葬了无数的性命。
桃花林中,不是普通的桃花。它只会开花,不会结果。开了又败,败了又开。四季重复,月月循环。
龙儿看着木子昕,虚弱地问道:“哥哥,我们要去找那个林羽馨么?”
木子昕沉思片刻,摇了摇头,道:“她本就是与我们毫无关之人,我不想她因为我而惹上麻烦。”虽然找到了玉指,可是真正的复仇之路才刚刚开始。在玉指的背后,到底隐藏着怎样重大的秘密?当年追杀自己家人的组织是谁指派?母亲生死未卜,天机道人是否还活着?这些问题,等到真正面对的时候,很可能每走一步都暗藏杀机。
他渴望见到林羽馨,甚至带着迫切的心情。在这三年中,他的脑海中每天都会浮现她带着哀求的眼神。可是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家仇去拖累她。这个天真无辜的女孩,或许在这三年中因为这个玉指,早已经吃尽了苦头了。如何还能在让她受到一丝的伤害?那个他日思夜想,想了三年的女孩,不应该让她卷入自己血海深仇恨的旋涡中。此时,他只想尽快地查出当年的真凶,报了家仇若是自己还有幸活着的话,必定要亲口向她说声谢谢,感谢她曾经的救命之恩。若是有来生,纵然是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她的大恩大德。可是现在,这样的事情还很遥远,遥远到只是一种奢望。
他长叹一声,伸手摸着龙儿的头柔声道:“你没事吧。”龙儿的一张小脸,此时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分经错骨手,完全是靠内功把人的经脉全部打乱,然后重新修补。即使是内功略有修为的成年人也只能发挥一次。可是龙儿,为了修补木子昕被伤的八大穴道,几乎耗干了她的精血。
龙儿努力地呵呵一笑,道:“我没事,只是不知道她怎么样了。”说着,拉着木子昕的手朝着门外走去。
粉红的桃花树下,桃花仙子安静地躺在坑中。那个坑,是柳问兰用双手刨出来的,她的双手此时早已经血肉横糊。内心的绝望,让她身体开始麻木,双手几乎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她终于明白,为何木子昕身体的八大死穴被伤,而他脸上竟然没有丝毫的痛苦之色。也许,在他的内心中,埋藏着更深更大的痛苦。
柳问兰的用手捧着土一点点地盖到桃花仙子的身上,这她亲手建造的桃花林,成了她长眠的地方。
木子昕走过去,看着身子颤抖的柳问兰。他双眼一红几乎哭了出来,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猛地咬了咬牙齿跪到柳问兰的身边,双手捧起红土一点点地盖到桃花仙子的身上。
柳问兰的泪水,已经流干。
红肿的双眼睛呆呆地看着木子昕,突然,她紧紧地搂着木子昕放声地哭了出来。
木子昕抓着柳问兰沾满血液和泥土的手,轻声问道:“疼么?”
柳问兰紧紧地咬着嘴唇,拼命地摇头。她唯一的亲人,永远地离开了。未来的路,充满了迷茫和绝望。她的心在颤抖,莫名的恐惧和不安让她情不自禁地抱着木子昕。她害怕,害怕那种让人绝望的孤独,陪伴她度过每一个凄凉的夜晚。人生,有一种比死亡更让人害怕的孤独,就是没完没了的黑夜,成为了永恒的背景。
龙儿站在阁楼上,弱小的身子犹如严冬中一棵孤独的小草,在寒冷的风中瑟瑟地发抖。她慢慢地闭上眼睛,滚烫的泪水顺着她苍白无血的脸滴落在胸前。
凄凉的一声叹息,她的脸上露出惨淡的微笑。
这样的叹息,不应该是她。她只是个小孩。
等来年树木吐芽,寒风渐暖的时候,她才满十岁。
十岁,应该是天真无邪的年龄。可是在她的身上,已经背负着沉重包袱。这个包袱,如同坚石一般地压在她弱小的心脏上,欲脱不能。太聪明的人总是痛苦的,她至少比同龄的人提早了十年去享受这样的痛苦。那种钻心的疼痛于她来说,比死亡还可怕。
她努力的睁大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慢慢的吐出。
她强忍着,死死地不让自己哭出来。可是,双眼中的两汪热泪,还是夺眶而出。
呼啸着寒风,柳问兰的身子在木子昕的怀中瑟瑟颤抖。她比木子昕大好几岁,可是靠在木子昕的怀抱中,嗅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带着致命诱惑的气息,让她有一种安全感觉。似乎,只要有他在,纵然是天突然塌了下了,也没有丝毫的恐惧。女人,终归是脆弱的。有的时候,她们需要的仅仅是一个温暖的怀抱或者一个可靠的肩膀。
她的每一次抽噎,都如同刀子一般刺杀着木子昕的心脏。她唯一的亲人死了,是死在自己的手上。可是未来要面对的,是更加险恶的江湖,自己如何能照顾好她?
木子昕的手,在柳问兰的背上轻轻摩挲,此时纵然万千的话语也安慰不了她失去亲人的痛苦。
良久,柳问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红肿的双眼带着几分哀求看着木子昕,轻声道:“带我走。”那一语之间,充满了无数的辛酸,却也暗含柔情无数。也许,从这一刻起,她就把自己交给了木子昕。不管前面的道路如何的充满荆棘,她愿意跟他走,永不回头。
木子昕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你放心,我答应过奶奶照顾你的,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他抬手擦去柳问兰脸上的泪痕,柔声道:“可是我不能带你走,后面的事情会更加的棘手,我不希望你再受到任何的伤害了。”
柳问兰冷冷地看着木子昕,道:“你不想带我走,是吗?”
木子昕苦笑着摇了摇头:“若是带你走,我必然要分心照顾你,要是碰到强大的对手,你不是白白去送死么?”
阁楼上的龙儿,慢慢坐到地上。她死死地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那样关心的话语,三年以来他从未对自己说过。可是现在,面对只有一面之缘的柳问兰,他竟想如此的关心她。命运,永远都是不公平的。为什么有的人一出生就受万人景仰,而有的人从出生到死,却尝尽人间疾苦,孤独一世?
龙儿的脸上,露出了绝望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