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又话了些家常,沈初礼被尤氏叫到了房里,赵秋去收拾碗筷。
尤氏的房间很朴素,除了一张床,一张矮凳和一个陈旧的柜子,基本就没有其他的装饰品。老人家到了这把年纪多半不容易,省吃俭用一辈子,到了晚年该享清福的时候,还是不断地为儿女后辈操心。她耐心地坐在凳子上,尤氏拄着拐杖,手里握着一个小布袋。
“外婆,你坐下罢。”她起身扶住老人坐到床沿,期间尤氏一直握着她的手,满满地信任。老人家松开布袋,小心拿出一个小银钏套在她手上。沈初礼知此物意义非同一般,急着取下来。
“外婆,这个使不得,使不得。”尤氏摇头,“这是我留给秋儿他娘的东西,可惜,她没这个福气早早撇下我们去了。”她停顿,语气哽咽,稍稍缓解了会情绪,接着说:“好孩子,你既来了我们家,不能委屈了你。外婆老了不中用了,不能再为你们做些什么。以后,我的秋儿还要托你照顾。”
尤氏伤情落泪,沈初礼心里一阵难受,开始动容。
外婆,对不起,对不起。老人家那么相信她,而她,却一直欺骗他们。
“外婆,我不委屈。有您在,赵秋他不敢欺负我。”
“秋儿自小就父母双亡,腿又不好,你别瞧着他面上性子冷,日子长了你就会了解、接纳他了。”说到这儿,尤氏精神恍惚,她悠悠道:“很多时候,凡人都会看不起他是个腿瘸的人,你会不会也”
“外婆,我信您的话,他是个好人。”
服侍尤氏歇下,她关上房门。风儿潇潇,月儿渺渺,寂静的庭院,一个人忙碌着。她倚在门前,回忆起许多往事,呆愣许久,默默地走到一旁收起晾干的衣服。
事毕,她转身,恰巧他也转身。赵秋对着她温和一笑,春暖花开,这是她第一时间脑海里出现的形容词。礼尚往来,她也笑,两个人笑地有些莫名其妙。
这人为何变脸变的如此之快啊!
沈初礼抱起衣服跟他进了房间,他们各自忙各自的,她细心地叠起衣服,见赵秋的衣服上多了个口子。于是,她好心拿给他看:“喏,你衣服烂了。”
“哪里?”他接过,无奈笑笑:“我还真不知道何时弄坏的?”
“男人不都这样吗?粗心大意,不注意细节,所以才特别讨厌!”她的情绪来的无厘头,赵秋随意说:“你会女红吗?”
“是个女孩儿都会。”
“既然如此,你不妨帮帮我,也尽尽你为人妻的责任。”初礼惊讶地抬头,望着眼前那居高临下的男人,他算计似的把衣服和针线递到她这里,故作祈求道:“外婆年纪大了,家中只有你了。”
不过缝合几针,哪里是大事,可她凭什么要帮他,除非…
女子嫣然一笑,她道:“好啊!正所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我不能帮了你却一点好处也捞不到罢?”
“你想要什么好处?被迫与你和离?与其受你摆布,我自己动手不也一样。”沈初礼得意的笑笑,远离他,找了个舒适的坐姿当旁观者。
赵秋的手掌粗大,五指却极为修长,细小的绣花针被它拿在他手里,竟然没有半分的违和感。他剪了块碎步照着缺口补上,一针一线很娴熟,想必此事应是平常了。沈初礼揶揄他说:“你家里本就缺个女主人,而且你早就到了适婚的年纪,干嘛不娶,反倒作践自个儿。”
“人生在世,哪有什么作践自己的事?我迟迟未娶,不是在等你吗。”赵秋深情一望,嘴边的笑意含而不露,沈初礼似乎感觉到心跳露了一拍。她转念一想,俏皮地问:“难不成你早就有了喜欢的人,一直在等她。我猜的对不对?”
他收起不正经的笑容,沉默地有些认真。而她像是捉到了宝贝一样,高兴地问:“是哪家的姑娘啊?改天我得空,给你们牵线牵线?”
顺便也给自己找条出路。
他正经说:“别闹了,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你是我的妻子。”
沈初礼放下梳子,披散着头发靠在床上,把被子横在中间。她说:“我好心好意关怀你的心事,还不领情,也罢也罢。今晚你睡里边,我睡外面,井水不犯河水。”
“为什么?”
“为什么?不懂啊?虽说我没什么人格魅力,但我好歹是个女的,万一哪天你半夜起来突然兽性大发,我也好逃走啊!”
“嗤,多此一举。以你的小身板,我要真想动你,你觉得你出得了这个门?”他挑眉,“况且,对你,我还真提不起性趣。”
“你要是真的吃了熊心豹子胆,当心我阉了你让你断子绝孙!”
“睡觉罢,我没精力陪你耍嘴皮子,女孩子家说这些话也不害臊。”他跨过她到墙根躺下,两手枕在头上昏昏睡去。初礼撑了不到一个时辰也睡过去了。
多雨的春天,夜总是伴着雨打芭蕉,侧卧而睡,前尘旧缘魂归梦一场。
沈初礼惊醒,额边已是汗津津,她迷糊地睁开眼,赵秋打开朝着后山的隔窗,清新的空气潜入房中,驱走睡意。
她爬起,赵秋见她掉了魂的样子,笑道:“我原以为你还会睡些时辰的。”
“你存心的!”
赵秋打水做早餐,尤氏行动不便,只坐到板凳上用些碎稻谷喂养家畜。沈初礼早已熟悉了路径,她以为她来的够早了可以躲开女人的八卦。可是,别人早就在那里了。
“哎呦,瞧瞧,你的手可都是钱富贵打的?”
烟娘呜咽,妩媚的眼角滑下泪水,她可怜道:“男人独大,我这个做女人的有什么办法呢?”
“那个女人才刚娶进来,就挑拨是非,怕是以后都不得安生了,真是晦气!你当初要是嫁给了他,肯定不会受这么多苦。”
沈初礼想着要不要换个清净的地方,远离这个是非之地,采凤在身后放话:“安生不安生得看脑子聪不聪明,否则就是咎由自取了。”
“嫂子,你什么时候在我身后的了。”
“我也是做母亲做媳妇的,洗衣做饭我一样要做。趁着现在肚子还没大,我尽量不给他添麻烦。我说你也是个好脾气的,那些嚼舌根的都那样说了你还沉得住气?”
“嫂子聪明能干,辉大哥真是令人羡慕!”
“你做起来,定然不会比我差到哪里去。春分将至,也该忙起来了。”
往返途中,烟娘趁无人,赶上她搭话。
“你有事?”她不明,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昨个儿还差点打了起来,今天就手拉手做好朋友了?
“昨天是柳烟冲动不知分寸,希望你可以忘了这些不愉快的事情,大家都是街坊邻里,抬头不见低头见。”
虽然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是别人都低头认错了,能给台阶下就给罢。初礼笑着答:“误会一场,大家都是邻里街坊的和睦相处对你我都好。”
“我正出门找你呢?原来在这绊住了。”
“秋,真是对不住了。”烟娘抢在初礼先问候,赵秋礼貌的点头,接过初礼手中的木盆转身就走。
“被人冷落的滋味不好受罢!”
一听声音,烟娘便知来人是她的死对头李青荷。她不屑说:“毛都没长齐的野山鸡,有什么资格数落我的不是?”自打成亲后,她看惯了世态炎凉,对于李青荷这种对爱情还充满希望的黄毛丫头,她是一刻也不想搭理。
“贱女人,你胡说八道!”李青荷气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