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孤帆远影
苏东坡一家,从眉山县城走旱路到嘉州(乐山)登船,经岷江,入长江,奔荆州(江陵)。凛冽的寒风中,孤帆远影,在浩渺的江水中,渐行渐远..。
“故乡飘已远,往意浩无边”。
其实,这次举家出川,全家人心情还是舒畅的。苏轼哥儿俩,该考的考试,都已顺利通过;而且,爷儿仨在文坛上已小有名气;苏轼兄弟仕途,业已稳操胜券,可以说毫无压力;慢怀喜悦的心情,对前途充满了憧憬和希望。两位女眷,初次出川,事事新鲜;要随丈夫去做官,也很兴奋。苏辙的妻子姓史,也是出身于当地书香之家,温良贤淑,知书达理。嫂子王弗,豁然大度,精明干练。妯娌俩相处融洽。苏轼之子是苏家长孙,自然给家庭平添了足够的天伦之乐。一家人都敬重苏洵,其乐融融的天伦之乐,或许些许熨平了他的丧妻之痛。虽说是一艘大帆船,但船上设施比较齐全,服务还算周到,银两花到位,船上生活应该说很方便。一家人坐在一起,喝茶聊天;打打纸牌,赏赏沿途风景,舒心,愉悦,和谐。苏轼和苏辙,面对江上美景,俩人自然要写诗作赋尽舒胸怀了。
离开嘉州(乐山)的船上,苏軾就写了《初发嘉州》一诗:
朝发鼓闐闐,西风猎画旃,故乡飘已远,往意浩无边。
锦水细不见,蛮江清可怜。奔腾过佛脚,旷荡造平川。
野市有禪客,钓台寻暮烟。相期定先到,久立水潺潺。
刚刚离家的苏軾,就像今天刚刚出国读书的年轻人一样,兴奋,对前程充满憧憬,也有些淡淡的不安。「朝发鼓闐闐,西风猎画旃」,往常是用来形容边塞的战鼓和战旗,他却用来描绘开船的信号和船上的旗帜,表达了年轻人跃跃欲试的志气。锦水是今天的岷江,船早就离开了岷江,航入了蛮江,也就是今天的青衣江。又眼看经过了「佛脚」,从乐山大佛脚下的江面划过。然后他们上了岸,稍作休息。「野市有禪客,钓台寻暮烟。相期定先到,久立水潺潺。」苏軾在旅途中遇见了法号為「宗一」的和尚,并约定以后一定再来拜访,到时候我会先期而到,久立在潺潺的流水边等候你。好像今天年轻人出国去欧美读书,在飞机上和一个陌生人认识了,聊得很投机,也很愉快,就留下电话号码、QQ号和电子邮箱,说好以后常联系。看得出来,苏軾是个很喜欢交朋友、性情率直的年轻人。
之后,他又写了《江上看山》。
船上看山如走马,倏忽过去数百群。
前山差牙忽变态,后岭杂杳如惊奔。
仰看微径斜繚绕,上有行人高縹渺。
舟中举手欲与言,孤帆南去如飞鸟。
苏軾后来写过著名的《题西林寺壁》:「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人们夸他看世界的眼光超脱通达,这种超脱一般人的独特眼光,原来在他很年轻时就已有了,真是‘独具慧眼’。「仰看微径斜繚绕,上有行人高縹渺」,这就是在江水中看到的蜀道的蜿蜒曲折盘旋而上,看到有个人影,苏軾就想摇摇手打个招呼,可惜一叶飞舟如鸟飞翔而去,已经来不及了。
从一首他应和弟弟苏辙的诗中,我们可以想像兄弟两人在船上的对话。
《涪州得山胡次子由韵》:
终日锁筠笼,回头惜翠茸。谁知声画画,亦自意重重。
夜宿烟生浦,朝鸣日上峰。故巢何足恋,鹰隼岂能容!
苏辙一定是想家了,向哥哥感慨。而当哥哥的苏軾就爽朗得多,他看著手中的山胡鸟,说:「故巢何足恋,鹰隼岂能容」,表面意思是安慰小鸟不要想家了,其实也是一语双关鼓励彼此不要眷恋老家,要放眼更高更自由的地方。仕途多艰险,小心鹰隼在空,利爪无情;但一定要冲破险阻,展翅翱翔!
哥儿俩常常限韵作诗互相唱和,如限“西”、“泥”两字做韵脚,东坡诗云: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泥上偶然留趾爪,鸿飞哪复计东西。
苏轼一生,心灵就像一只飞鸿,自由翱翔于蓝天白云之间。
他们的船沿江东下,经过了忠州(四川忠县)。这裡有一座屈原塔。苏东坡看到屈原塔,他想,屈原和四川忠州没关系啊,这裡怎麼会有屈原塔呢?但他转念一想就明白了。「南宾旧属楚,山上有遗塔,应是奉佛人,恐子就沦灭。此事虽无凭,此意固已切。」虽然屈原和忠州没关系,但这裡古时候属於楚国,大家都敬仰屈原,在那裡立一座塔也就不难理解了。
时值隆冬,一日江上大雪。哥儿俩坐在船头赏雪作诗。东坡作《江上值雪》:
缩颈夜眠如冻龟,雪来唯有客先知。
江边晓起浩无际,树梢风多寒更吹。
青山有似少年子,一夕变尽沧浪髭
方知阳气在流水,沙上盈尺江无澌。
随风颠倒纷不择,下满坑谷高陵危。
江空野阔落不见,入户但觉轻丝丝。
沾裳细看弱刻镂,岂有一一天工为。
豁然一声遍九野,吁此权柄谁执持?
山夫只见压樵担,岂知带酒飘歌儿。
冻吟书生笔欲折,夜织贫女寒无帏。
高人著屐踏冷冽,飘拂巾帽真仙姿。
野僧看路出门去,寒多满鼻清淋漓。
舟中行客何所爱,愿得猎骑当风披。
草中咻咻有寒兔,孤铗下击千夫驰。
敲冰煮鹿最可乐,我虽不饮强倒厄。
楚人自古好弋猎,谁能往者我欲随。
纷纷旋转从满面,马上操笔为赋之。
有人评此诗:“岩壑高卑,人物错杂,大处浩渺,细处纤微,无所不尽,可敌一幅王维《江干初雪图》。”
三峡将至。抬头望高山,山顶上有庙宇人家。传说古时有一位道士,一只白鹿为伴,在此成仙腾飞升天
。苏轼有诗道:
日月何促促,尘世若局束。
仙子去无踪,故山遗白鹿。
仙子已去鹿无家,孤凄怅惘层城霞。
至今闻有游洞客,多来江市叫平沙。
长松千树风萧瑟,仙宫去人无几尺。
夜鸣白鹿安在兮,满山秋草无形迹。
过了忠州,即进入举世闻名的三峡。长江三峡,位于长江上游的尾部,西起重庆奉节白帝城,东至湖北宜昌南津关,全长一百九十二公里,为瞿塘峡、巫峡和西陵峡三段峡谷的总称,是长江中最为奇秀壮丽的山水画廊,素有“四百里天然立体画廊”之誉,为我国十大风景名胜之一。
在这段行程的开始整个画廊,险峻嵯峨,风光奇绝。群峰:峻岭对峙、悬崖绝壁、陡峭连绵、烟笼雾锁;江水:狭窄曲折、汹涌湍急、惊涛拍岸、百折不回;奇石:嶙峋峥嵘、千姿百态、似人如物、时明时暗;溶洞:奇形怪状、空旷深邃、幽冥阴森、神秘莫测。两岸高山峻削,江流湍急,有的江段,水中百尺山头拔地而起,水底巨石嶙峋,山高水险,险象环生。屡有行船沉没,旅客丧生。滔滔江水,像一条咆哮的巨龙,从崇山峻岭中,奔腾而出。船老大要有十分娴熟的技巧和过人的胆量,才能出峻岭,绕险滩,战洪涛,保平安。因为有船沉人亡的风险,所以,在这段行程的开始,旅客都烧香拜佛乞求保佑平安;顺利过三峡之后,再烧香还愿。能否起作用,另当别论,起码在旅客心理上有一种依托,觉见险途神佑,略慰心悸罢了。
先过瞿塘峡,又名夔峡,西起奉节县白帝山,东迄巫山县大溪镇,总长八公里,是三峡中最短的一个,但最为雄伟险峻。峡中两岸如削,岩壁高耸,大江在悬崖绝壁中汹涌奔流,自古就有“险莫若剑阁,雄莫若夔峡”之誉。其“雄”首先是山势之雄:游人进入峡中,但见两岸险峰上悬下削,如斧劈刀砍而成;山似拔地而来,峰若刺天而去;峡中主要山峰,高达一千五百米,望之令人生畏;峡中河道狭窄,河宽不过百余米,最窄处仅几十米,这使两岸峭壁相逼甚近,更增几份雄气。其次是水势之雄:湍急的江流,闯入夔门,在紧逼的峡谷中奔腾咆哮,有如饿虎扑食之势;“众水会涪万,瞿塘争一门”的壮观水势,古往今来,令多少过往船只不得不小心翼翼,以免“瞿塘嘈嘈急如弦,洄流溯逆将复船”。
瞿塘峡的山水之“险”,描绘得出神入化的诗,还得数杜甫的《瞿塘两崖》,诗曰:
三峡传何处,双崖壮此门。
入天犹石色,穿水忽云根。
猱玃须髯古,蛟龙窟宅尊。
羲和冬驭近,愁畏日车翻。
瞿塘峡中多泉,而泉中有一种叫“间歇泉”,因其泉水时出时停而名。宋代诗人陆游于乾道六年(1170年),入蜀赴夔州任通判途中,将一路见闻写入日记,名《入蜀记》。《入蜀记》记载:船由“大溪口入瞿塘峡……过圣姥泉,盖石上一罅,人大呼于旁,则泉出;屡呼则屡出,可怪也。”陆游看到这种泉,以为泉水应人声而出,甚觉奇怪。其实,这是山泉间歇现象,是由水源过长、时断时续造成的,与人的呼声并无因果关系。这种间歇泉,瞿塘峡有,其它峡谷也有。
陆游在《入蜀记》中提到的“圣姥泉”,在长江北岸的赤甲山上。古时的木船,如果逆流而上,需数十名纤夫,****着上身,打着赤脚,肩膀上套着缆绳,在岸边的羊肠小路上,俯身奋力拉纤。人人大汗淋漓,个个口干舌燥,这时,有口甘甜清冽的泉水喝,该有多好!于是,圣姥泉便应时而生:古时,在栈道上拉纤的纤夫和过往旅客,常常因路途遥远而走得口干舌燥,他们多么希望途中有一眼清洌甘甜的泉水。于是,人们祈求上天。上天甚是善解人意,叫圣姥在这里布施“圣水”。当人们口渴时,只要对天呼一声“圣姥圣姥,口渴了”,地下便有泉水汩汩的流出来,供人们解渴。
抬头望山顶,绝高处,有三辆土坯茅草房,在寒风中抖瑟着,隐约有人影晃动。一只苍鹰,俯视滔滔江水,盘旋数圈,猛然伸展双翅,搏击风云,昂首向蓝天翱翔,豪迈,舒缓,从容,自在。东坡站在船上,注视良久,叹曰;“人,当如鹰也!”一生中,这鹰击长空,自由翱翔的景象,时常在脑际盘桓;也常常牵动苏轼的心灵。
瞿塘峡谷窄如走廊,两岸崖壁陡似城垣。当然,整个瞿塘峡要数夔门的气势和景色最为雄奇壮观。
夔门,瞿塘峡西首两端入口处,两岸断崖壁立,相距不足一百公尺,两山对峙,天开一线,形如门户,也称瞿塘峡关,山岩上有“夔门天下雄”五个大字。左门名曰赤甲山,相传古代巴国的赤甲将军曾在此屯营,尖尖的山嘴活像一个大蟠桃;右门名白盐山,不管天气如何,总是迂出一层层或明或暗的银辉,仿佛一堆雪白的食盐。古人有“赤甲晴晖”和“白盐曙色”之描绘,意思是:每当红日当空,赤甲山被氧化的红色岩石象熊熊烈火在空燃烧;而白盐山却能在晨曦中闪耀出灿灿的银光。遥望夔门赤白二山,果然是:“两山夹抱如门阀,一穴大风从中出”;不愧为:“白盐赤甲天下雄,拔地突兀摩苍穹”。长江辟此一门,浩荡东泻,山高峡窄,仰视碧空,云天一线,峡中水深流急,波涛汹涌,奔腾呼啸,令人惊心动魄。
船至巫峡,是三峡最长的一段。山陡峰高,水急路险。两岸峻峰俏丽,只见一线蓝天,江面景色昏暗;江面水流湍急。
苏东坡在经过巫峡时,写下了长诗《巫山》:
瞿塘迤逦尽,巫峡峥嵘起。
连峰稍可怪,石色变苍翠。
天工运神巧,渐欲作奇伟。
坱轧势方深,结构意未遂。
旁观不暇瞬,步步造幽邃。
苍崖忽相逼,绝壁凛可悸。
仰观八九顶,俊爽凌颢气。
晃荡天宇高,崩腾江水沸。
孤超兀不让,直拔勇无畏。
攀缘见神宇,憩坐就石位。
巉巉隔江波,一一问庙吏。
遥观神女石,绰约诚有以。
俯首见斜鬟,拖霞弄修帔。
人心随物变,远觉含深意。
野老笑吾旁,少年尝屡至。
去随猿猱上,反以绳索试。
石笋倚孤峰,突兀殊不类。
世人喜神怪,论说惊幼稚。
楚赋亦虚传,神仙安有是。
次问扫坛竹,云此今尚尔。
翠叶纷下垂,婆娑绿凤尾。
风来自偃仰,若为神物使。
绝顶有三碑,诘曲古篆字。
老人那解读,偶见不能记。
穷探到峰背,采斫黄杨子。
黄杨生石上,坚瘦纹如绮。
贪心去不顾,涧谷千寻缒。
山高虎狼绝,深入坦无忌。
洪濛草树密,葱茜云霞腻。
石窦有洪泉,甘滑如流髓。
终朝自盥漱,冷冽清心胃。
浣衣挂树梢,磨斧就石鼻。
徘徊云日晚,归意念城市。
不到今十年,衰老筋力惫。
当时伐残木,牙蘖已如臂。
忽闻老人说,终日为叹喟。
神仙固有之,难在忘势利。
贫贱尔何爱,弃去如脱屣。
这是他们的船已经通过了三峡中的瞿塘峡后,进入巫峡时写的。他看著高处的神女峰怔怔发呆,自从宋玉写出《神女赋》,神女峰便吸引了无数观光客的眼球,名冠九州,誉垂千古。从江中远望神女峰,隐约可见一裸体女神,立于高山之巅,顶天立地。空间弥漫着朦朦的神秘气息;云雾中似乎游动着精灵。天与山碰击;云与雨交汇,阴阳融合。给人以愉悦的遐思;受《神女赋》诱导,后人把‘巫山云雨’变成了男女交合的代称。身旁的当地老人看到了,笑著对他说:“常有年轻人来到这里,眺望神女峰。或随猿猴攀缘,后用绳索攀登。这山上,陡岩峭壁,怪石嶙峋,纯粹是一处荒山野岭;那有什么神女?!人们都喜欢神话传说,其实宋玉的《神女赋》,本来就是虚构的;年轻人也太幼稚了,这里哪里会有人们苦苦寻求的神女?”老人向他嘲笑那些相信巫山神女会襄王传说的人,说那都是人编出来的。之后又说起曾在这山上砍柴採药,山顶上有三块古碑,由奇怪文字写成碑文,但看不懂,天色又晚,好不容易才下山来。苏軾听了暗暗叹息,心想,神话传说,本来就是寄托着人们美好的希望,给人以无限广阔的遐思。觉得如果都像这个人那么较真,不就和神仙擦身而过了吗?你岂能用心享受那神话世界的奥妙。
出了三峡,又过了黄牛峡,苏家父子的船终於进入了荆州地界。「游人出三峡,楚地尽平川。北客随南贾,吴檣间蜀船。」南来北往的旅客在此汇聚,狭窄艰险的水道突然豁然开朗,山少了,地平了,天空变得很辽阔。站在古代兵家必争之地的荆州,年轻的苏軾,诗作中第一次显现出了歷史兴亡和天高地阔的情感:
柳门京国道,驱马及春阳。野火烧枯草,东风动绿芒。
北行连许邓,南去极衡湘。楚境横天下,怀王信弱王!
水上行程两月有余,历经巴蜀十一郡三十六县,苏家一行人终于在荆州弃船登陆。眼看年关将近,索性在荆州过年再奔京都。荆州王太守盛情款待,全家人经历了三峡的山高水险,心绪也安定下来,祖孙三代,身在异乡,却过了一个安静、祥和的大年。正月初五,谢过了王太守,坐马车赶往许州,受到许州签判、范仲淹次子范纯仁的盛情接待。纯仁请他们全家畅游许州西湖,吃大餐。苏轼与纯仁酒逢知己千杯少,两人相见恨晚,遂成挚友。
行至尉氏县,鹅毛大雪,纷纷扬扬,道路阻断,一家人只好留宿驿站。苏轼拉着子由,哥儿俩踏雪去游阮籍啸台。所谓‘啸台’,不过是一个土台子,被大雪包绕,像谁堆积的大雪人。俩人履雪登台,漫天皆白,阔野一色,茫茫宇宙,唯我独尊。苏轼张开双臂,仰天长啸,好不畅快!“阮籍豪情,原也如此!”东坡喊道。“哥,四野悄无人迹,我俩活像二傻子,赶快往回走吧!”弟弟催促道。
‘古驿无人雪满庭’,‘千门尽闭行路难’。纷纷扬扬的大雪,下个不停,回到驿站,苏轼忽然想饮酒取暖,父亲已经入睡,弟弟不会喝酒,一盆炭火,热上一壶酒,在堂上,自酌自饮。忽然,堂门大开,一人一骑,破门而入。来人披风和帽子上推了厚厚的雪。“好大雪啊!”来人一面抖雪一面说。“啊,风雪夜归人。快来饮酒取暖。”苏轼热情相约。来人将马匹行囊交与店家,也不客气。径直坐在了对面。与苏轼一杯接一杯地喝了起来。边喝边谈,话甚投机。苏轼说起今日游阮籍啸台之事。来人说:“阮籍豪情可嘉。某年,秋风萧萧,落叶纷飞。阮籍游到荥阳广武山,信马由鞭,走向山顶,鞭指刘项争霸的遗址,豪气满怀地说道:‘世上无英雄,遂使竖子成名矣!’其豪气不亚于啸台之长啸矣!”次晨,此人扬鞭策马而去,苏轼虽然忘了问及姓名,但此人的一身豪气,却使他终生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