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7月1日那样的容易就来临了。
席在恩马上就要大学毕业了。
毕业前夕,陈力军在一个傍晚来找她,商量毕业以后的事。
席在恩此时已经没有了眼泪和痛苦。
泪已经流干了,痛也太麻木了。
在学校的大操场上。两个人站在双杠前。
“我们一毕业就结婚吧。”陈力军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我不能嫁给你。”席在恩说。
“你还在说傻话。”
“我说的是真的。”
陈力军定定的看着她,因为这时不是开玩笑和撒娇的时候,这是最后见面的机会了。席在恩尽管看起来是个小女人,也应当明白,眼下并不适合开玩笑:“为什么?”
“因为我爱你,所以不能嫁给你。”席在恩说。
“你在撒谎!”陈力军咆哮起来,“三年来,你一直在骗我,在玩弄我的感情是吧?好,好!你明明知道我有多爱你,你明明知道我要娶你,你告诉我说因为爱我,才不能嫁给我,难道在你的心中,我真的是个傻瓜?你这样的理由,让谁去相信?”
“我没有骗你。我爱你,如果我骗了你,保证不得好死!”席在恩悲怆的说。
“胡说八道,简直是胡说八道!以前我宠着着,爱着你,总以为你只是个孩子,现在你已经是个马上就正式毕业的大学生了,你却对我说‘因为爱你,所以不能嫁给你’这样的荒唐的理由来,你想让谁相信!给我个理由,哪怕说,”陈力军顿了一下,“哪怕说,你从来没有爱过我!”
“我不想让谁相信。”
“那么,三年来,你一直所说的不能嫁给我的话是真的,自始至终,你都清清楚楚的明白,你不会嫁给我?”
“是的。我从来没有说谎。”席在恩的心都要碎了。“我从来没有说谎。”
“原来我一直就是个傻瓜,一直就是个傻瓜!”陈力军看着眼前这个曾经以为要他疼,要他爱的小女人,原来确有那么硬的心肠:明明知道不会嫁给自己,明明知道自己是那样的深深的爱着她,深怕失去她,她却就这样的就轻易的就放手了。他不明白,她到底心里是想得什么。他狂怒起来,冲动的举起自己的手,想砸碎她的脑壳看看,她的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东西!
席在恩闭上眼睛,泪水在心底如决堤的黄河,汹涌而来:这一天终于来到了。老天啊,为什么不让我就此死去,一了百了?
陈力军看着她,举起的拳头如风暴一样的狂卷而来,却又骤然在席在恩的面前停止:这是自己所深爱的女人,一个如自己生命一般深爱的女人,尽管她玩弄了自己的感情,尽管她最终还是背叛了自己。
她毕竟是自己深爱的女人啊。
陈力军流泪了。
从来不曾有过泪的一个男人,在自己深爱的女人面前流泪了。
这个女人对自己说“因为爱你,所以不能嫁给你”。
他宁愿她说“我从来没有爱过你”。
为什么直到要分手,仍然不肯放过自己,要自己永远记得她吗?可是就算他想忘掉,会忘掉吗?
我到底是做错了什么?要我承受这样的惩罚?
陈力军把拳头重重的打到了双杠上。一拳、两拳……他不停的打着,在操场昏暗的灯光下,血像比那灯光还要刺目,几乎要灼伤席在恩的五脏六腑。
席在恩静静的看着,她没有阻止,她觉得那流着的是自己的血。
陈力军抓住她的双肩:“我再说一遍:我们一毕业马上就结婚!”
“不。”
一个“不”字几乎用尽了席在恩所有的力量,她觉得自己的血真的如决堤的河一样,马上要从自己人身上全部消失了。
“那你告诉我:你是骗我的,你从来没有爱过我!”
“不,我爱你,从前是爱你的,现在是爱你的,将来也是爱你的!我会永远爱你的,直到死去!”
陈力军深深的看着她,仿佛要把她永远的刻在自己的心里:“席在恩,你会毁了我一辈子的!”
当陈力军的背影渐渐的离去,席在恩终于无力的瘫坐在学校的操场上,这是唯一的一次:陈力军没有送她回到公寓,永远也不会了。
他从此将属于别的女人。
“你将失去爱,但你将得到你的前途。”席在恩默默的说,“人生不能两全。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是爱你的,比你爱我而更加的爱你,因为我爱你,比你爱我的时间长了足足五年,以后还会更长。”
毕业在家的日子,席在恩每天在紧张的给陈力军织一件毛衣。她本来想在自己毕业前夕打完了。她无法坚持,每打一针,她的手就会抖,她的心就会不住的颤抖。陈力军比她们晚几天毕业。她一定要在他毕业前织完。
席东水当时身体不好,正在打葡萄糖。席在恩陪在身边,一边织毛衣,一边照看父亲。田秀芬已经问过席在恩几次,她是给谁织的。席在恩装做没听见。后来就听到田秀芬悄悄的对席东水说:“她一定是有男朋友了。”
席在恩一边织,一边想着心事,没注意到葡萄糖已经打完了,席东水的血开始倒流。
席东水怒目而视:“你在想什么呢?”
席在恩慌忙丢下毛衣,把针管夹推上去。她从小到大已经打了不止上百个的葡萄糖了,知道倒血后应该先关上针管,然后去喊医生。
医生帮席东水处理好了。
席在恩心里忐忑不安。她心里想的全是陈力军。
有一天,席在恩拿着已经织好的毛衣,对田秀芬说:“我出去一下,去同学那里。”然后就坐车直接到了陈力军的老家。席在恩一个人出门并不在乎,只要有地址,她哪里都去得成。
她原想把毛衣放下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