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真的像笨熊一样的从雪堆里拔出来,又掉下去,努力的向前走着。路上几乎没有行人。陈力军想拉着她,席在恩却跑到他的前面去了。
真是一个特别的女孩。陈力军想。一个顽固而又执着的小家伙。
终于走到了郊外。
天哪,这哪里就是人间了?就像行走在虚无缥缈的仙境。放眼望去,大地银亮一片,田野里,白茫茫的一片,无边无际,人走上去,像行走在天上那缥渺的、柔软的云丛之间,舒适而又惬意,像行走在天上人间。
“好美啊!”席在恩不由得赞叹,她从小就喜欢雪,喜欢它的清丽,喜欢它的亮白,喜欢它永远是那样的洁净。
席在恩像一只开心的兔子,找到了满园的胡萝卜。她蹦蹦跳跳在厚厚的雪堆里,常常不小心会歪倒在里面。
她是那样的单纯,那样的天真无邪,那样的玲珑剔透。在无边无际的纯白当中,她释放了全部的身心,像一个真正的婴儿那样,遗忘了全部的过去,遗忘了全部的忧伤。
陈力军像一个慈爱的父亲一样,看着自己的小女儿,如一只放飞的小鸟,在天空中自由的飞翔,他淡淡的笑了。他不是一个喜欢笑的男人,然而他喜欢看着她笑,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他总是从心底里会笑得那样开心。
她又掉到雪堆里了,努力的挣扎,只能让她越陷越深。
陈力军走过来,轻轻的拉起她的手,她立刻就站直了,把脚提了出来。我是不是故意的呢?席在恩想。用不了多大一会儿,她就会又赖在雪里站不起来。她第一次在别人面前这样肆无忌惮的撒娇,第一次是这样的想要依赖一个人。即使在席东水和田秀芬面前,在她的记忆中,也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从小她就只有一种感觉:她不必依赖任何人。
在陈力军的面前,她是完全自由的,完全释放的,完全没有任何担忧的。她很想把自己的全部身心,交给他。她从来没有这样的相信一个男人,包括自己的父亲。
陈力军就这样和她走在雪地里。田野里往往有一些很深的沟壑,雪几乎把沟壑全填平了。陈力军走到一半的时候,雪已经没到他的腰际了。他回头看席在恩,席在恩拿起相机给他拍了下来。
“我也来一张。”席在恩跑向陈力军。
“不要!”陈力军急忙阻止她。话音刚落,席在恩已经滑下来,陷了进去,雪没到了她的肩膀。
“拉我上去。”席在恩一张嘴,雪就往嘴里掉。
“啊,你说什么?”陈力军只站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佯装没听见。
“快点!我掉下去了!”席在恩越挣扎,越往下掉。
“你在叫谁啊?”陈力军仍然站在那里,看着她紧张的样子。
席在恩愣了一下,“叫谁?”她忽然就想起来,在梦中的时候,他总对自己说“我是你的哥哥。”
“哥哥,救命啊。”席在恩像一个真正的妹妹那样,对自己的哥哥撒娇。
有一个疼爱自己的哥哥的女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比有一个好的丈夫还要来的幸福。这是席在恩一生的信念。
“对了,这才乖了。”陈力军伸手把她拉起来。“下次记住了,求人帮忙得有称呼的。”
“我会记住的!”席在恩说。陈力军把她半拖半抱的拉到了路上。
“好哥哥。”席在恩温柔的叫了一声,陈力军正要答应,不提防席在恩一下把他推了下去,他呛了一口的雪。等他狼狈的爬上来,身上头上全是雪。席在恩在那里笑得快要岔了气。
陈力军哭笑不得,装做很生气的样子,拦腰把她抱起来:“信不信我扔下你去。”
“你扔啊,扔啊,有本事你就把我扔下去。”席在恩心里虽然有些紧张,嘴上一点儿不认输。她很想就此把自己的一生交给他去托住。
“叫哥哥,要不然我就扔下你去。”陈力军威胁说。
“不叫,就不叫,陈力军!”席在恩涨红了脸。
“扔了,真的扔了。”陈力军把她平伸出去,真的快要掉下去了。
“你敢!”席在恩的脸红了,在银白的天空下,像刚成熟的苹果。陈力军认真的看着,犹豫了一下,轻轻的把她放下。在他的心里,她似乎真的就是一个叫人心疼的小娃娃。
“走了。”陈力军去牵她的手,席在恩不自然的把手缩回去,一个人走在后面。
“真的生气了?”陈力军问。他不知道席在恩希望时间就此停住,天地之间什么也不存在,只有他们两个人就已经足够了。她有时候就会很害怕,害怕面对现实。她越喜欢陈力军,心里就越痛。有时候,她会在半夜里醒来,痴痴的看着窗外孤独的月亮,那惨淡的光芒还不是自己的,只是无奈的折射着太阳的余辉。她能够和他永远在一起吗?她是多么地渴望能够和他永远在一起啊。
“没有。”席在恩抬头看了看陈力军,笑了笑。
陈力军以为是自己刚才的举动吓坏了她,等着她走过来:“刚才是吓吓你,不会真的把你丢掉的。”
“我知道,”席在恩说,“你当然不会把我丢下去了,丢下去了,不还得你去捞上来。你是傻瓜吗?”
陈力军看了看她,心里想:傻瓜?
天地苍茫中,两行深深的脚印蜿蜒前进。席在恩跟在后面,踩着陈力军的脚印,这样走起路来轻松多了。她认真的踩着他的每一个脚印,一步步走向回校的路上。他就是我心中的太阳。席在恩默默的想,只愿我不要是那颗只会折射的,冷漠的月亮。
层雪之中,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慢慢的消失在茫茫白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