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这座庵堂是父亲叫人修建的,里面的主持也是父亲专程从内陆请到这里来的。包括里面的小尼姑都是可靠地人。”夏靖文说着,走上前去叩门。
院门打开,里面站着一个穿青色僧袍的尼姑,见了夏文渊双手合十道了声佛号,却并不让开:“天色已晚,静心庵中不方便男客进入,请先生自便。”
夏文渊从上衣内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那个青衣尼姑:“请把这个交给慧岸师太,我们在这里等。”
那小尼姑接过书信,看了看信封上的字迹,点点头,砰地一声关上院门。
风轻皱眉,不过却点点头。她们如此谨慎,应该是因为母亲身份的特殊性。
十几分钟之后,当风轻在这道黑色的门口站的有些不耐烦的时候,院门吱呀一声被人打开。还是刚才那个青衣尼姑,对着夏文渊点点头,说道:“我们师傅请三位进来。”
夏文渊点点头,带着风轻和云洁进了院子。
这是一件十分洁净的屋子。粉白的墙壁上除了一副白衣观音像之外什么也没有。观音像前摆着一个深色的桌案,上面供着几碟子新鲜的水果,还有一只香炉,上面有一柱白檀香尚未燃完,一缕青烟在空中渐渐地飘散,屋子里是那种冷清的檀香味。
香炉的一侧放着一串念珠,桌案前一个半新不旧的蒲团。再往里去,莲青色的账幔后面是一间内室,一床,一桌,两把同样半新不旧的椅子。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风轻看着床上那个面色苍白的老人,心中一阵阵发酸。
她双目微闭,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好像是一尊蜡像一般躺在那里,身上搭着一床素色棉被,胳膊露在外边,青色的衣衫袖口有磨损的毛边。一看就是穿过多年的衣服。
自己如此富有,而她却如此清贫。
为什么她会这样?按理讲,夏家绝不会苛待她的。只要她肯,恐怕想要什么夏玉堂都会想办法给她弄来。可是她什么都不要,连衣服都是一洗的磨起了毛边的旧衣服。她心里是怎么想的?这是赎罪吗?还是想通过这样的生活来像谁表示什么?
风轻心潮翻滚,慢慢的走近床前。慢慢的跪在床前的脚踏上。
笑苍宇从外边进来的时候,夏文渊和云洁正站在账幔边上看着跪在床前的风轻。两个优秀甚至说是顶尖的男人看着心爱的女人跪在那里却不知该怎么办,两个人难得一致的动作竟然都是僵直的站着,双手握成拳头似乎是要把自己手指的骨头捏碎。
笑苍宇叹了口气,走到床前伸出手去拉风轻起来,并轻声劝道:“这不是你的错,你跪在这里也没用。起来吧。”
风轻不说话,也不哭。只是固执的跪在那里。
笑苍宇看了这个执拗的丫头一会儿,点点头,说道:“好吧,你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帮你说。”说着,他转向床上昏迷中的女子,慢慢的说道:“师妹。孩子来看你了,这就跪在你面前,非要等你一句话才肯起来呢。当年的事情跟孩子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呢,就睁开眼睛,让她起来吧。啊?”
床上的清空其实并没有睡着,只是病痛折磨的她早就没有了力气,全身无处不痛的感觉,让她早就筋疲力尽,只求早死。若不是笑苍宇一直在跟她说风轻会来看她,恐怕她早就离世而去了。
此时,听见笑苍宇的话,她艰难的睁开眼睛,失神的看着屋顶,嘴巴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笑苍宇却点点头,对风轻说道:“你看,你看,我就说让你起来吧,你跪在这里,她连看都看不见你,你这倔脾气的孩子,还不起来让你母亲看看?”
笑苍宇说了好几个她,终于说出了母亲两个字。连他自己都觉得像是闯过了一道极大的关口,见风轻的脸上并没有什么异常的表情,心里才慢慢的平稳下来。
而风轻的眼泪,也终于因为这两个字落下来,一发不可收拾。
清空终于看见了自己苦苦思念了二十年的女儿。她被抱走的时候刚出了满月,还是一个粉团儿似的婴儿。恍惚中二十年过去,原本漫长的无望的等待在这一刻变成现实,原以为已经枯竭的她,眼睛里居然又蓄起了泪。
泪眼相对无语。
许久,风轻方收拾起了情绪,在心里一遍遍的告诉自己:先治好她的病再说,先治好她的病再说,先治好她的病再说……
于是她艰难的做了一个深呼吸,来不及擦掉脸上的泪珠,便伸出手去握住了清空的手腕,哑着嗓子说道:“作为神农氏的后裔,我第一次用家传的医术来救一个人。希望,您能配合一下,不然的话,人家不说我医术不精,还有可能怀疑神农氏根本就是个骗人的幌子呢!”
笑苍宇苦笑出声:“你这孩子,什么时候了还说笑话。”
“师傅,这可不是笑话。”风轻很认真的反驳笑苍宇,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看着清空的脸。
如果可以,她真的想那张镜子过来和自己对比一下,明明这张脸是陌生的,可为什么又觉得这明明就是将来的自己呢?自己老了到底是不是这个样子?为什么总觉得很像呢?
相似的骨架,相似的肌肤。只是床上躺着的那个苍老且毫无生机,纵然已经睁开了眼睛,也像是根本就看不见任何东西,呆滞的目光被那层蒙蒙的雾气环绕着,阻挡住了二十年来积蓄的感情。
风轻已经开始把脉,手指轻轻地摁在清空的脉搏上,用心去感受那微弱的跳动。然后慢慢的闭上眼睛,把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在那三根手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