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弘忍的门下,也不只是惠能一人,东山法门近千人,五祖年已六十,神秀伺服五年,也已五十有五。虽然他两榜进士出身,二十岁受具足戒,融通内外典,老实持重,命为首座,众僧咸服。众人看好的上座神秀,人人都认为接受弘忍衣钵必神秀莫属。
而弘忍认为让他承受衣钵,只能培养出一些知识僧、知解僧,不可能不断创新,促进禅门繁昌。
神秀毕竟也没有成为六祖,从两人之偈来看,惠能的偈秉赋有珠江文化的超越特性。
这位家境贫寒的砍柴郎既无门户之见,也无传统观念束缚,因而思想更为开放,更为自由。他对《金刚经》的领悟还触类旁通地领悟其他相关的一切经文的经义,不断地超越自我,登上六祖宝座。
惠能在岭南獦獠,这个猎头文化圈施教弘法,说法的对象主要为普通世俗民众。因此,门庭设施从不依据繁琐的经典义解文字,而是直接从众生自性中去晓明开示,使禅风变得更清新活泼,也更质朴明快。
他后来移居曹溪,终身未再离开,四方从学者盈千上万,声名直震京城朝廷。
王维撰《六祖禅师碑铭》,总结他一生行履及禅学成就:
禅师俗姓卢氏,本贯范阳人也。名是虚假,不生族姓之家;法无中边,不居华夏之地。……不私其身,臭味于耕桑之侣;苟适其道,膻行于蛮貊之乡。
至于得授记返归岭南,在当地行化近四十载,流风广渐,犷俗移易,民众皈依,法化大显的情形,王维也有明确记载:
五天重述,百越稽首。修蛇雄虺,毒蛰之气销;跳殳弯弓,猜悍之风变。畋渔悉罢,虫鸩知非。多绝膻腥,效桑门之食;悉弃罟网,袭稻田之衣。永为浮图之法,实助皇王之化。
由此可见,惠能自少至老,都始终与边地民众保持密切联系。而根据地方文化实际开展的种种方便说法施教,也的确改变了当地彪悍的习俗风气。
岭南文化落后,自六祖得衣钵后,教化普施,从此粤人不再以獦獠见嘲于中原了。惠能禅法由于主要面向下层民众言说,草根性、平民性乃是一大特点,于是曹溪一滴遂自成一大传统,岭南地区也最终成为新禅宗学说的发祥地。
其气象之宏阔壮大,不仅开启了一代之新机运,而且还风行大江南北,影响天下后世。文化由中国渐及岭南,而禅道则自岭南而及中国。
五祖弘忍与六祖惠能的最初见面及有关獦獠公案的问答,不仅是中国学术思想史最精彩、最醒目的一页,而且也是中国文化史最有暗示性、最富戏剧性的一幕,禅宗未来发展的可能性,或许早已潜藏在他们的机锋答语中了。
开元元年(713年)七月八日,六祖大师忽对徒众说:“我想回新州去了,你们大家赶快准备一只船及摆船的橹。”
此时六祖座下徒众哀留,有的甚至哭起来,不让六祖大师走。
六祖大师说:“十方三世一切诸佛出现於世,尚且示现涅槃相,有来必有去,有生必有灭,这是很平常的道理。我这个身体,归回去一定有好去处。”
大众说:“祖师您从此去,我们想您还不会圆寂,不会入涅槃,早晚还是会回来的。”
六祖大师说:“我就像那叶落似的,要归回到树根,来时无日。”
弟子又问:“正法眼藏即衣钵,传给谁了?”大家都不知六祖大师将法传给谁。既在江边站,就有望海心。当时人对衣钵都非常重视。
六祖大师说:“传给谁?谁有道我就传给谁,谁没有攀缘心他就明白我的法。证得一相三昧、一行三昧的人得到我的法。”
六祖大师率门徒乘船沿北江转西江,到肇庆城停船,在城西郊宣法,每到一处宣法必种梅以记。
于是种梅数株(即今肇庆市西之梅庵),再乘船,经新兴江到达新州筠城,在城东仓夏上岸于夏院国恩寺停留,徒众并在仓夏驻地建十三层木塔,为“六祖禁足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