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深了,乡村的夜晚静的出奇,月光透过薄薄的云层洒在了人世间。这样的夜晚,很多人却都没有入睡。
陆樱冰趴在床边,摸了摸绵竹滚烫的额头,又拧了一把湿毛巾敷在她的额头上。正当她打算收回手时,却猝不及防被绵竹捉住手腕,陆樱冰一惊,在那一瞬间几乎就想反扣回去,却又立刻反应过来绵竹只不过是个病人。
“少盐,少盐……”绵竹正发着高烧,她峨眉轻蹙,摇着头不停地说着胡话,像是被梦惊到了一般。
陆樱冰将她不小心弄掉下来的湿毛巾重新摆正,凑近一听,才发现她说的可能是“绍延”二字,唔,绍延是谁?她轻轻转动着手腕打算抽回手,哪知绵竹握的极紧,像是溺水的人紧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不肯松手。陆樱冰叹一口气,还真把她当绍延了不成。
梦境里的绵竹,此刻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极冷极冷的冬天,那时她才四岁,可是尽管十几年过去了,她仍然清清楚楚的记得那个夜晚,那个如天神般高贵俊美的男子。
那一天,铅云压城,京城又下了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整个京城银装素裹,入目之处皆是粉雕玉砌,美的不似人间。而无处可去的她,只能躲在一家包子铺的屋檐下面乞讨,或者说也只有这家包子铺的老板好心,愿意让她在屋檐下面躲雪。
她抱着腿坐在屋檐下,因为这样可以让她暖和一点。她伸出一只手到屋檐外,接住了一片飘扬的雪花,那美丽的晶片安静地躺在她温热的掌心上,渐渐失去了棱角,然后融化成水。
正在这时,一双黑色的靴子停在了她的眼前,她抬头看去,只见那是一个年方十二、三岁的少年,他穿着一件玄色的对襟窄袖长衫,披着一件雪白的大麾,风帽上雪白的狐狸毛夹杂着雪花迎风飞舞。
跟在后面替他撑着伞的小厮不解道:“四皇……四公子,怎么突然停下了?”
四公子修长的身体挺的笔直,整个人丰神俊朗中又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让她觉得高不可攀、低至尘埃。可哪知这天神般的人物竟然看着她,问道:“你愿意跟我一起回去吗?”
她呆住了,好长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忙不迭的点头道:“愿意!我愿意!”
之后她就跟着四公子去了一个很大很大的宅子里面,一路上锦衣华服的人们不断地给他们行礼。他们穿过长长的回廊到了一个庭院之中,四公子看着庭院中栽种的竹子,便随口说道:“你就叫绵竹吧。”
四公子说罢便要离开,她忽然有些害怕起来,突然上前抓住了四公子雪白的大麾,四公子果然回头看着她紧抓着大麾的小手,那无悲无喜的眼神不知为何竟让她畏惧起来,她倏地收回了手,雪白的大麾上留下了两个脏兮兮的小手印子。这下子她更加害怕起来,她在京城待了许久,也听到过很多流言,自然知道权贵们的无情。
可四公子只是再次用那如死水般的眼神看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去。自那以后,她,绵竹,再也没有见过四公子。
绵竹自此就在那个小院子里住下了,她不用再担心受怕、挨饿受冻,她的生活十分精致,只是失去了自由,每天都有人来教她学习琴棋书画,还有武艺和媚术。她样样都做得十分出色,连教导的老师都夸赞她青出于蓝,可又有谁知道她要的也只是四公子能再来看她一眼?
她的努力果然没有白费,这一天果然来了,她穿着一身青纱,满怀期待的跟着引路的人来到了一个厢房里,她低着头恭敬地站在一旁,心跳声快的连成一片。
“呵,绍延,你身边什么时候竟会带个女子?”这时,一个清风朗月般的声音含笑着问道,她不安分的偷偷往声源方向瞄一眼,只见一个白衣的少年手中执扇正轻笑着打量着她。
“这不是我的,是给你的。”
原来,四公子他,竟是要把她送给别人!这一刻,绵竹感觉到自己的世界正在崩塌,一瞬间觉得脚下都虚空了,然而她却只是看着那白衣的翩翩少年,眼波流转之间娇声说道:“绵竹……见过江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