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诊部骨科诊室,蓝母正躺在病床上,一个医生正用手按压着膝盖处,问道:“这里痛不痛?——哦,刚才拍片出来这里好像有点增生,以前有过劳伤吗?”蓝母闭着眼睛痛苦的点了点头,额头上豆粒大的汗珠直往下滚。
蓝锦一下子扑过去,惊呼道:“妈,你怎么啦?”
蓝母睁开眼睛,吃力地说道:“哎呀,刚才不小心摔了一跤,谁知就站不起来了。幸亏遇到一个好心人把我送医院来了。”正说着,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过来了:“阿姨,我帮你办好了手续,我问过了,事情不大,你别害怕。”蓝锦回过头来,看见梁俊一拿着一叠票据走了进来,他看见蓝锦时微微笑了一下。蓝锦不由得沉下脸问道:“你怎么在这里?是不是你撞到我妈了?”
“蓝锦,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你乱说什么呢?人家梁先生是好心送我来的,根本与他无关的。”蓝母吃力地抬身想要坐起来,梁俊一见状赶紧上前扶着她,小心翼翼的让她靠在床背上,一边拿了个枕头过来给她垫上。末了才抬头对蓝锦说:“我是路过那里,看见阿姨坐在地上起不来,才把她送到医院来的。我并不知道何阿姨是你妈,不过不管是谁,我都会这么做的。”
“呃,你们认识吗?”蓝母听见他们的对话,好奇地问道。
“认识,阿姨,我们认识好久了。”梁俊一起先并不知道,后来蓝母让他打电话,他才知道是蓝锦的妈妈。
“我不认识他!好了,没你的事了。嗳,多少钱,我给你。”蓝锦一把就从他手上拽过票据,看上面的金额。
“蓝锦年,你是怎么回事?也不对梁先生说谢谢,还这样一幅态度!你在干什么?怎么越大越没礼貌了。”蓝母说罢,回过头对梁俊一抱歉得笑了一下,说:“梁先生,不好意思。今天真是多亏你了。”
“哎,没事,没事,阿姨,您叫我俊一就好了。我和蓝锦本来是朋友,是不过有点小误会罢了。”梁俊一挨着蓝母坐下,一幅乖巧体贴的样子。
“哦,这样呀!我说她怎么不接电话。蓝锦,你出去问一下医生,我们是不是拿完药就可以回家了,哎呀,我这也不是一天能治好的,没必要老呆在这里。”蓝母抬头看着蓝锦。
梁俊一赶紧站起来,说:“阿姨,我去,玩偶,你和蓝锦说会话。”说着就出到外面去了。
蓝锦见他出去了,就挨着母亲坐下来,问道:“妈,你不要紧吧?怎么会这样?”说着伸手去摸妈妈的膝盖,她把裤管向上提起来,只见瘀青的一大块,不禁心疼得哭起来了。
“傻孩子,别哭,又不是什么大问题。哎,你告诉我,你怎么认识这位梁先生的?”蓝母握着蓝锦的手,抚摸了几下。
“他,他,我,……”不知为什么,蓝锦竟然张口结舌,无言以对。蓝母看在眼里笑了一下,说:“我看这位梁先生人挺好的,长得也好。刚才要不是他,我都不知道这会在哪里坐着的!唉!”
“妈,就算是别人看见了,也一样要送你来的。”
“你这孩子怎么这样,不说知恩图报,还尽说些不得理的话,妈平日是怎么教你的!”蓝母脸色一沉,声音明显提高了几度。
“妈,——不是了,他老缠着我,怎么和你说呢,你又不懂,他那人特别讨厌。谁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刚好给他碰上了。”蓝锦看见母亲生气了,赶紧低下头小声说道。
“噢,我怎么不懂?妈也是年轻过来的。不过,我倒不觉得他讨厌。”蓝母笑了一下,神情很轻松,好象腿伤也好了很多。正说着话时,梁俊一进来了,提着一大包药,他一进门就说:“阿姨,我拿好药了,医生说可以回家了。蓝锦,来,你提着药,我背阿姨出去。”蓝锦结果药,也不朝他看一眼,就对蓝母说:“妈,你能走吗?要不就在这里住一夜吧?”
蓝母摆摆手说:“不了,不了,没多大事,一点老伤,不碍事的,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今天还跑到深圳住院不成!哎呀,梁先生,真是不好意思,又要你送我!不耽误你的事情吧?”
“没事,我也不忙,本来我就是准备接蓝锦下班去吃饭的,没想到这么巧。真的,太巧了!阿姨,您以后就叫我俊一吧!”梁俊一弯下身子,让蓝母趴在他肩膀上,小心翼翼的站起身子,慢慢地走出去。蓝锦提着一大包药,在后面瞪了他的背影一眼,也跟着出来了。
“唉,那好,以后我就叫你名字了。”蓝母趴在他肩头,一边说:“俊一啊,今年多大了?”
“29岁了,呵呵。阿姨,你不会累吧?很快就到了,要不您在这里等我,我把车开过来。”
“没事,就怕你太累了。”
“我不累,只要你不疼就好。”梁俊一说着走到医院门口的椅子前,轻轻弯腰把蓝母放了下来,对蓝锦说道:“蓝锦,你扶着阿姨在这里等一会,我把车开过来。”他说话的样子俨然一幅主人的派头,倒让蓝锦觉得自己成了多余的了。蓝母坐在椅子上,满意地看着梁俊一转身离去的背影,说:“蓝锦,你们认识多久了?”
“半年了吧!刚上班就认识了。”蓝锦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怎么了,这孩子真好!也不知哪个妈妈生的?”蓝母羡慕地说。
“还不是他妈妈生的。其实呀,只是你觉得他好,外人看着并没有什么。有很多好的你没有接触到而已。”蓝锦不愿意听到母亲说梁俊一好,心里没来由地就多了几分排斥。
“哦,是吗?有多少好的我没有接触到!妈吃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我都不懂,难道你就懂了。”蓝母横了她一眼,蓝锦又吓得不敢说话了。自从父亲走后,她对母亲基本上是惟命是从。
没几分钟,汽车过来了。梁俊一跳下车,打开后边的车门,对蓝母说:“阿姨,我抱你进去,你就横躺在后面,没事的,我慢点开。”他一把抱起她来,小心翼翼的绕过车门,蓝锦站在一边帮着把母亲的脚放进去
蓝母躺在后座上,对蓝锦说:“要不你坐前面吧!我把腿放上来了。”
梁俊一坐进驾驶室,对蓝锦说:“进来吧,你不会想一个人走回去吧?”蓝锦不情不愿的坐上去,回头对母亲说:“妈,你没事吧?还疼吗?”
“没事,我好多了。”蓝母居然笑了起来,她看着蓝锦脸红红的样子,心里猜到了八九分。
十多分钟后,车子停在了蓝锦宿舍的下面。梁俊一背着蓝母一口气从一楼爬到七楼,累得气喘吁吁的,也不肯歇一会,蓝母执意要下来走,他也不让。蓝母靠在床上,看着一头大汗的梁俊一,对蓝锦说:“还不给你俊一哥哥倒茶!傻站着干什么?”梁俊一赶紧说:“我自己来,她也累了。”说着就站起来找了个纸杯倒了点凉开水一骨碌喝下去了,喝完擦擦嘴巴,望着蓝锦笑了一下。蓝锦撇了撇嘴巴背过身去问:“妈,晚上想吃什么?”
“呀,几点了?天都快黑了呀!要不你去做饭吧!俊一,今天就在这吃饭吧!”蓝母笑眯眯地望着梁俊一。
梁俊一搓了搓手,看着蓝锦的背影说:“不了吧,我还是回去吃吧!我也会做饭的。”其实他啥时做过饭呀,完全是胡言乱语博得蓝母的好感而已。
“不,你一定要在这里吃,要不你帮着蓝锦做饭也好!”蓝母执意地挽留,梁俊一嘿嘿的笑着,只是望着蓝锦不出声。蓝锦闷不吭声的站在那里,把药品一件件地拿出来看使用说明。
蓝母急了,想站起来,膝盖碰到床沿了,她‘哎哟’一声,说:“蓝锦,你在干什么?”蓝锦听得母亲痛苦的声音,赶紧过来说:“你别动,妈,要什么你叫我就行了。”“我和你说半天你都不理我,还叫你。你存心要气死我吗?”
“没有了,我帮你看好药局去做饭。不过我怕梁先生笑话我的手艺。梁先生,你可能吃山珍海味吃惯了,在我这里不习惯吧!”蓝锦转过来对梁俊一说道。
“哎,没有了,我什么都能吃,呵呵,你要是不方便我就走了。”梁俊一站起来拿衣服,一看外面说:“呀,下雨了。”
“吃了饭再走,外面下雨了,你也走不了。俊一,你坐下陪我说说话。来,坐过来。”蓝锦拍了拍边上的椅子,看了一眼蓝锦,说:“还不去做饭,难道你还要让俊一空着肚子回去吗?”
蓝锦站在厨房里理菜,听到母亲问梁俊一:“俊一,在哪里做事呀?”
梁俊一笑着说:“我自己有个小公司,不过都是家族继承的,我也没做什么事情。”
“你真是谦虚,这么年轻又这么有为,不错呀。——呃,对了,你老家哪里的?爸妈还好吗?”蓝锦觉得母亲又开始查户口了,她真想出去告诉她别这样,可想到母亲的脾气她又忍下来了。
“我老家是无锡的,小时候随父母亲迁到香港定居了。”梁俊一想了一下说。
“哦,那你就是江苏的咯!无锡我知道,山美水美,是个好地方,好象那里有个什么影视城吧!——那你爸妈呢?”蓝母不愧是老师,始终都能抓住问题的要义。
“是的,很多电影就是在那里拍的。——我爸在香港,我妈去世了。”梁俊一声音低了下来。
“哎呀,不好意思。唉,蓝锦也是,她爸早就不在了,就剩下我一个人带她。你们——,唉,真是的!”蓝母说着就擦了一把眼泪。
“阿姨,我没想到,蓝锦也没有和我说过。”梁俊一站了起来说:“阿姨,我给你揉一下肩膀吧!老靠着也好累的。”
“嗯,好,好,我的肩膀还真酸呢!”蓝母笑道。
蓝锦做好饭端上来,梁俊一吃着饭,一边说:“嗯,真好吃,好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了。”
“好吃多吃点,以后有空就常来,反正蓝锦一个人也是要做饭吃的。”蓝母大包大揽的招呼梁俊一吃饭,蓝锦皱了一下眉头说:“我平时上班好忙的,哪里有空。”
“忙也要吃饭呀!你说是不是?你越这样说我还越不放心你了,到时我可要让你俊一哥哥每天来察管你了。”蓝母笑着说:“就只怕你俊一哥哥没有空了。”
梁俊一埋头扒着饭,连忙说:“我有空,有空,我一定会来的。”
“嗯,到时她不吃饭,你就打电话给阿姨,俊一,你记下我的电话没有?”蓝母吃完把碗放下了。她慢慢起身站起来,试着走了几步,就又坐回到藤椅上去。
梁俊一看着蓝母站起来,赶紧也放下碗去扶他,说:“记下了,记在心里了。”
“吃饱没有呀?你这么高,吃那么点够不够呀?蓝锦,给你俊一哥哥倒茶。”蓝母坐在那里只管看着梁俊一微笑。
蓝锦埋着头吃饭,听见母亲说就站起来了。梁俊一赶紧说:“不用了,我不喝。雨下小了,时间也不早了,阿姨,你早点休息,要不我明天再来看你吧!”
“你要没空就不要来了。我一个人能行。”蓝母站起身来,理了理头发。
“没事的,蓝锦要上班,我去不去无所谓。你腿伤还没好,一个人呆在家里也闲得无聊,我过来陪你聊聊天。等你好了,我带你出去玩。”梁俊一笑着把衣服拿在手上,对蓝锦说:“蓝锦,明天你尽管上班去吧,家里有我照顾阿姨。”
“哎,蓝锦,送送你俊一哥哥。”蓝母招呼蓝锦道。
蓝锦不发一语,铁青着脸把他送到门口,勉强说:“再见了。”梁俊一抓住她的手笑了一下,就马上放下了。蓝锦抬眼瞪着他,却看到了一腔的柔情蜜意沉浸在那双桃花眼里。她愣住了,心居然‘咚’地跳了一下,半响都没回过神来,直到脚步声远去,她才进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