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利得利克·肖邦(1810~1849)生于华沙的近郊热里亚佐瓦·沃利亚。他的父亲尼古拉·肖邦原是法国人,后迁波兰,曾参加过1794年波兰民族英雄柯斯秋什科(1746~1817)领导的反抗侵略者的起义。起义失败后流落华沙,靠教学等工作度日。后来,他又在家中开设了一所寄宿学校。从此,他就不再参与政事,只求平安地生活下去。但是,他和华沙的文化界人士保持有较密切的来往,这对小肖邦的思想成长是有影响的。
肖邦从小就显示出特殊的音乐才能,不仅能弹钢琴,并能作曲。七岁时,就发表了他的第一首作品——g小调波兰舞曲。八岁时,他举行了第一次公开的演奏。从此,肖邦就以钢琴演奏“神童”的身分,经常被华沙的贵族邀请去演奏,一时成为贵族沙龙中的宠儿。1825年,前来华沙参加波兰议会的俄国沙皇亚历山大一世,也出席了肖邦的一次演奏会,还赐给了肖邦一枚钻石戒指。肖邦童年、少年时代的这些经历,和他此后的遭遇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肖邦在少年时代,还接触到波兰城乡的民间音乐以及不少波兰爱国人士的进步思想。1826年起,肖邦正式成为音乐学院的学生,与不少思想进步的师生交往。这些年里,肖郑经常去乡间度假。他欣赏祖国的自然风光,倾听农民的歌唱、奏乐,参加乡村的舞会和婚礼。祖国的文化、民族民间的音乐,就像种子一样,播种在肖邦的心田里。
十八世纪末至十九世纪中的波兰,是一个多灾多难的国家,但也是一个可歌可泣的民族。1772、1793、1795年,俄国、普鲁士、奥地利三个强国对弱小的波兰进行了三次瓜分。他们瓜分波兰的领土,奴役波兰的人民,还想扼杀波兰人民的民族意识,以使他们能长久地统治下去。可是,正如一首波兰爱国歌曲所唱的:“波兰不会灭亡!”波兰人民始终坚持着不屈不挠的爱国斗争。十九世纪上半叶波兰进步的、民族的浪漫主义文艺,对这个斗争起了很大的促进作用。当时,波兰涌现出一批爱国的思想家和文艺家。他们主张文艺要有鲜明的民族特性,要有热爱人民和自由的思想内容,要有丰富的情感色彩。这些思想对肖邦有着深远的影响。肖邦的朋友、波兰诗人维特维茨基在给肖邦的信中写道:“你只要经常记着,民族性,民族性,最后还是民族性…………正象波兰有祖国的大自然一样,也有祖国的旋律。高山、森林、河流、草地都有自己内在的、祖国的音响,虽然并不是每一颗心都能听到它的声音。”他一再嘱咐肖邦,要“为了人民,通过人民!”肖邦的老师埃尔斯纳也对肖邦说:“你是天才,为人民而写作吧,要写得有通俗性、民族性。”这一切,给肖邦以后的思想发展带来了深刻的影响!
在1830年,法国爆发了七月革命。它不仅打击了欧洲反动“神圣同盟”的封建统治,也对欧洲各国的革命起了推动作用。这时,波兰的爱国力量又重新振奋起来,秘密的爱国组织也活跃起来。他们不顾反动当局的逮捕、镇压,酝酿着新的起义。正是在这样一种动荡不安的形势下,肖邦的亲人、老师和朋友们敦促着肖邦出国去深造,并通过他的音乐创作和演奏去为祖国获取荣誉。为此,肖邦处于激烈的思想斗争之中,爱国心使他想留下;事业心又使他想离去。他写道:“我还在这里,我不能决定启程的日子。我觉得,我离开华沙就永远不会再回到故乡了。我深信,我要和故乡永别。啊,要死在不是出生的地方是多么可悲的事!”离别的痛苦、永别的预感折磨着他,但是,亲友们的勉励、嘱咐和期望又鼓舞着他,使他意识到自己有责任去国外用艺术来歌颂祖国和自己的民族,为此他又感到激动。他写道:我愿意唱出一切为愤怒的、奔放的情感所激发的声音,使我的作品(至少一部分)能作为约翰(指十七世纪的波兰围王约翰三世索比埃斯基。他曾击败了土耳其侵略者,收复了祖国的疆土,并将土耳其人逐出维也纳和匈牙利,名震欧洲。)的部队所唱的战歌。战歌已绝响,但它们的回声仍将荡漾在多瑙河两岸。
1830年11月2日,萧瑟的寒风增添了华沙的秋意,更增添了离别时的痛苦。送别的友人以这样的话语叮咛着即将离去的肖邦:
“不论你在哪里逗留、流浪,愿你永不将祖国遗忘,绝不停止对祖国的热爱,以一颗温暖、忠诚的心脏。”
肖邦接受了友人们赠送的一只满盛祖国泥土的银杯,它象征着祖国将永远在异邦伴随着他。更使肖邦感动的是,当亲友送行到华沙郊外——肖邦的出生地沃利亚时,他的老师埃尔斯纳和华沙音乐学院的一些同学们,竟已等候在那里,并演唱了埃尔斯纳特地为送别肖邦写的一首合唱曲:
“你的才能从我们的国土中生长,愿它到处充分发扬,通过你乐艺的音响,通过我们的玛祖别克、克拉可维亚克(波兰民间舞曲)显示你祖国的荣光。”
这样的送别场面,这样激动人心的词句,使肖邦百感交集,在登上旅途时不禁失声痛哭。
肖邦离国几周以后,华沙就爆发了起义,并获得了成功。据说肖邦听到华沙起义的消息时,心情无比激动,曾拟回国,是他的挚友梯图士苦功他不要回去。当梯图士出发回国参加起义后,肖曾雇了一辆驿车追赶,准备和他一起回国,结果因未能赶上而返回维也纳。这时,肖郑在给华沙的友人马图申斯基的信中写道:“为什么我不能相你们在一起,为什么我不能当一名鼓手!”
1830年11月的华沙起义,一度取得了辉煌的胜利,赶跑了俄国侵略军,建立了波兰自己的政权。波兰人民的这一英雄业绩,震撼了整个欧洲,是欧洲革命历史上光辉的一页。可是,在取得胜利后不到一年,就由于波兰大贵族的背叛,使起义的成果被断送。俄国侵略军又重新攻陷了华沙,华沙起义被镇压下去了。又是在一个寒风萧瑟的日子,肖邦在去巴黎的旅途中,听到了华沙重新陷落的消息。这时,他义愤填膺、悲痛欲绝。在写给梯图士的信中,他表示了对侵略者的无比愤恨:“……啊,上帝啊,你是存在的!存在而不给他们报应!你不管莫斯科佬的罪行,或者,或者你自己就是莫斯科佬!我可怜的父亲!我高尚的父亲,可能他在挨饿,他也没有钱给母亲买面包!妹妹也许遭受放肆的莫斯科败类的狂暴蹂躏!帕斯凯维奇(帕斯凯维奇是攻陷华沙的俄国统帅。),这条莫墓列夫的母狗,占领了欧洲那些头等君主国的驻节地!莫斯科佬将成为世界的统洽者啊!为什么我连一个莫斯科佬都不能杀啊!”尽管肖邦的父亲一再劝告他不要抛弃俄国“国籍”(当时俄国统治下的波兰居民均属“俄国籍”),可是肖邦在维也纳始终不去把他的俄国护照延期,而甘愿放弃“俄国籍”,当一名“无国籍”的波兰流亡者。同时,肖邦在维也纳也没有动用俄国占领华沙的反动头子康斯坦丁大公写给俄国驻维也纳大使的介绍信,从此和俄国统治者彻底划清了界限。以华沙起义为标志的波兰民族独立运动,好比是一所爱国主义的大学校,造就了无数波兰的民族战士,也哺育了一批波兰的民族艾艺家。刚离开华沙时,二十岁的肖邦还相当幼稚,可是,华沙起义以后的二十一岁的肖邦,已被祖国的灾难磨练得坚强起来了。他对祖国的爱和对敌人的恨,也变得更强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