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以后,我想我该彻底地死心了。
我安心地做着讲师的工作。
一年后的某一天,我在讲台上讲课的时候,突然晕倒在地。我被送到医院送到医院里紧急抢救,这个时候我才知道我得的是急性肾衰竭,唯一能够拯救我的是换肾。
我依靠医院仪器做透析而生活,我躺在病床上眼睛空洞洞地望向窗外,我知道,我没有足够的钱买肾,只能等待捐献,即使有了可供选择的肾脏,匹配率也是极低的。我念念不忘的想,沈酿歌,你怎么不来看我呢,哪怕是一眼也好啊。
现在陪伴在我身边的人是谢延,他俯到在病床旁睡着,一脸的憔悴。
谢延我该如何谢你呢,赠予我这么多的关爱。后来,我沉沉地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谢延已经走了。
忽然,门被撞开了,谢延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他抓住我的胳膊语无伦次地说,找到肾脏了!找到肾脏了!
我不可置信地问,找到匹配的肾脏了?
他冲我点点头,激动地说不出话。我问他这是谁的肾脏,他别转过身,似乎在压抑着汹涌的情绪,他说这是一个在临死前签署了器官捐赠协议的人的。
有了这个肾脏,我奇迹般地康复了。
医生嘱咐我,不要剧烈运动,尽量吃清淡的食物······我只是点头微笑,身旁的谢延拿着笔记本工工整整地记了下来。
从医院里面走出来,我终于再次开始恋爱了,和谢延。曾经以为这辈子再也不可能去恋爱。时间也许会淡忘一切吧。
我继续做我的讲师,空闲的时候,偶尔会去图书馆帮忙。越来越喜欢那里,那个无数爱情发生的地方。
喜欢看那些孩子青春羞涩的脸,喜欢闻空气混合着书香和爱情的味道。偶然间手会放在腰畔,想将这个肾留给我的人是谁,他的一部分身体完美地融合在我的骨血之中,从未有过一丝丝的不良排斥反应。
我找到医院的主治医师,我想知道救助我得人是谁,我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对他的家人做出一些回报。
于是,我在病历上看见了他的名字,沈酿歌。心胀仿佛被钝重地敲打,紧接着是撕心裂肺的疼痛。
我的眼泪在眼眶里面打转,握着病历的手在不住地发抖。
医生问,怎么了?
我说,我最爱的人离我而去了。
医生很惊奇地说,你说沈酿歌吗?他没有死呀,他听说你生病了,便到医院来要求捐献肾脏,经过化验之后,你们完全匹配,于是,他便捐献了一肾脏出来。
我从医生那里得知他的住址,直到此时,我才知道他一直留在这个城市。
我按地址找到他所住的地方,却不敢上前去。
不多时,便看见沈酿歌牵着孩子携着妻子,小心翼翼地过马路,周围车来车往,人潮汹涌。那一瞬间我忽然想起来多年前的二月十四日,我在图书馆里面《十八春》中看到的顾曼桢与沈世均擦肩而过的情景,觉得恍若隔世,悲从心来。
沈酿歌走进小区,经过楼梯的时候一格一格地踩上去,五年前初遇你时,你踩着滑轮放风筝,现在却连楼梯一次都只能踩一格。那是因为,你的一个肾脏在我身体里。我捂住嘴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他看到我的刹那,微微错愕,然后冲我笑了笑。眼角依然藏着一片海,却多了一份宽厚淡定。他迎着我走过来,眼光洒满一肩,耀得我得眼睛都生疼了。
他带我到他家吃饭,见到了他的妻子和孩子,生活的平淡而幸福。他的妻子不知道我们的从前,待我很热情。我不动声色的打量她的眉目——是的我很像她。不!心里忽然发出一个笃定的声音,是她像我。
我执意要喝酒,然而,他坚决地从我的手上夺下酒瓶,他说,夏冰清,你的肾不好,不要喝酒。
我怔了怔,不再坚持。
即便我想伤害自己的身体,也不能够伤害你赠送给我的那一个肾啊。
吃完饭,我该走了沈酿歌送我回去,一直走到学校的那棵槐树下,我忽然停住脚步执拗地问,沈酿歌,你留在这个城市,是不是和我一样留恋留在这里的记忆?
他依旧沉默着眉眼,并不说话。
我固执地问,沈酿歌,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我忽然急了,都不知道这样说话才好。最终有些愤恨地说,我这一辈子都只会爱我妻子一个人。我从来都没有爱过你。然后转身走了,我对着他的背影说,何必——都要找个人替代。我清楚地看见他在听见这句话时,身躯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