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店经理走到拉腊身边。“好一个良宵盛宴啊,对吧?往后三个月饭店的客房已全部预订满了。”
“我们就保持这个势头吧,多纳德。”
拉腊雇了一名日本人和一名巴西代理人,专门负责招引海外赌博大户。每套豪华客房,她花了一百万重新装修。这些,很快就可以赚回来的。
“你这儿真是座金山呀,卡梅伦小姐。”经理又说,他看看四周,“哦,对啦,你丈夫呢?我一直盼望着认识他呢。”
“他脱不了身。”拉腊说。他到什么地方弹琴去了。
娱乐节目精彩纷呈,但拉腊仍是晚会的明星。萨米·卡恩特地为《我心中的城市》重填了词,开头是这样的:“我心中的姑娘,拉腊……”她起身致辞,宾客报以热烈的掌声。人人都想认识她,接触她。新闻界可谓全力以赴。拉腊接受了电视、电台和报纸的采访。采访一直进行得很顺利,突然有采访者问:“今晚怎么没见你丈夫?”拉腊发觉自己越来越心烦意乱。他应该和我在一起,音乐会本可以等等的。不过,她还是甜甜地笑着说:“菲利普为他不能到场感到很沮丧。”
节目结束后,舞会开始了。保罗·马丁走到拉腊桌前。“跳一曲?”
拉腊起身向前走了几步,让他搂着。
“拥有这一切有何感受?”保罗问。
“美妙无比。多谢你鼎力相助。”
“否则要朋友干什么!我注意到你这儿有几个重量级赌棍。小心待他们,拉腊。有的将输掉大笔钱,你得让他们感到虽输犹赢。给他们弄辆新车,或几个姑娘,只要能让他们感觉到自己了不起,什么都成。”
“我会记住的。”拉腊说。
“又搂着你了,多好啊。”
“保罗……”
“我明白。还记得我说过你丈夫应该好好照顾你的话吗?”
“是的。”
“他似乎做得并不怎么样。”
“菲利普本想来的。”拉借袒护菲利普说。即便嘴上这么说,她心里仍嘀咕:他真的想吗?
菲利普当晚打来电话,一听到他的声音拉腊便感到孤寂难忍。
“拉腊,我一整天都在想你。亲爱的,开业典礼好吗?”
“好极了。你要在该多好啊,菲利普。”
“我是想。我想你快想疯了。”
那你为什么不和我在一起?“我也想你。快回家吧。”
霍华德·凯勒拿着一只厚厚的马尼拉纸信封走进了拉腊的办公室。
“你不会喜欢这个的。”凯勒说。
“出了什么事?”
凯勒把信封放到拉腊的办公桌上。“这是格特鲁德·米克斯手稿的复印件。别问我是如何搞到手的。那可以叫我们两人都进班房的。”
“你看过了吗。”
他点点头。“是的。”
“那———”
“你最好还是亲自看看吧。有些事情发生时,她甚至还没来这儿干呢。她肯定暗地里做了不少调查。”
“多谢,霍华德。”
拉腊等他离开了办公室,连忙按通了内部传呼器,对秘书说:“不接电话。”
她打开手稿,读了起来。
真是杀人不眨眼。该书把她描绘成一个骄横跋扈、工于心计、踩着别人往上爬的女人,而且不厌其烦地刻画了她对下属动辄发脾气、傲慢无礼的作风。书中不怀好意、恶语中伤的下流绯闻轶事比比皆是,唯独没有对拉腊的独立自主的个性和勇气,对她的才赋、她的胆识、她的慷慨大度作片言只语的交待。她继续往下看。
“……铁蝴蝶的诡计之一,就是把商务会见安排在谈判当天的一大早,那样,对方的人被时差反应折腾得还没缓过劲来,她却精神百倍、生气十足。
“……有一次会见日本人时,给客人上的是放了安定的茶,而拉腊自己喝的咖啡里放的是哌醋甲酯,一种激发思维的兴奋剂。
“……有次会见几位德国银行家,给客人上的是放有利他林的咖啡,她自己喝的却是放了哌醋甲酯的茶。
“……拉腊·卡梅伦在昆士区地基谈判时遭到规划委员会否决后编造了一个故事,说她有个年幼的女儿也将住进未来的公寓楼里,并以此改变了委员会的决定……
“……当时,房客们都拒绝搬出多切斯特公寓小区,拉腊·卡梅伦硬是把大批无家可归者塞进公寓里……”
一桩桩,一件件,无一遗漏。拉腊看完后,久久地坐在办公桌前,一动不动。她召来了霍华德·凯勒。
“我要你去摸摸亨利·塞恩费尔德的资信底儿,他是卡米洛特出版社的老板。”
“好的。”
十五分钟后,凯勒回来了。“塞恩费尔德评的是个D—C级。”
“那就是说———”
“那是现行信誉等级中最低的一等。四等就够槽的了,他比那还要低四级。一阵强风便能把他吹倒。他出一本书就能糊口,不出书就得挨饿。稍遇打击,他就只好停业。”
“多谢,霍华德。”拉腊拨通了她的律师特里·希尔的电话。
“特里,想不想当个出版商?”
“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想你以你的名义买下卡米洛特出版社,老板是亨利·塞恩费尔德。”
“那该不成问题。你打算出个什么价?”
“争取二十万买下来,实在不行,一百万。只是这笔交易必须包括他拥有的所有文学作品的出版权。千万别提我的名字。”
卡米洛特出版社的办公地点坐落在闹市区三十四街一幢旧楼里。亨利·塞恩费尔德的大本营包括一小间秘书办公室和一间稍大的屋子。那是他自己的办公室。
塞恩费尔德的秘书说:“有位希尔先生要见你,塞恩费尔德先生。”
“让他进来。”
特里·希尔上午早些时候来过电话。
他走进那间又小又寒碜的办公室时,塞恩费尔德正坐在办公桌边。
“能为你做点什么,希尔先生?”
“我是代表一家德国出版公司来的,该公司有兴趣买下贵社。”
塞恩费尔德不紧不慢地点了支雪茄。“本公司概不出卖。”他说。
“噢,那太糟了。我们试图打进美国市场。我们看中了贵社。”
“我白手起家建成了这个出版社,”塞恩费尔德说,“它就像是我的孩子,我怎么忍心和它分手。”
“我理解你的感情,”希尔律师同情地说,“为此,我们愿意付给你五十万美元。”
塞恩费尔德险些儿被烟呛住了。“五十万?见鬼,我马上就要出一本书,单这一本书就值一百万。不成,先生,你的出价太欺负人啦。”
“我的出价真是白送。你没有资产,而且还有十多万美元的债务。我核查过了。对你明说了吧,我再加到六十万,多一分都不行。”
“做这种事我真没法原谅自己。这样吧,要是你能加到七十万……”特里·希尔站起身。“再见,塞恩费尔德先生。我再另找一家出版社去。”
他正要朝门口走出。
“等一下。”塞恩费尔德说,“我们别这么急嘛。实际上,我妻子一直在逼着我退休,没准这是个好时机。”
特里·希尔走到办公桌前,从口袋里抽出一份合同。“我这儿有张六十万美元的支票,你只需按要求签个名。”
拉腊召来了凯勒。
“我们刚刚买下了卡米洛特出版社。”
“太好了。你想怎么处置它。”
“首先,枪毙格特鲁德·米克斯的书稿,让它永远见不了天日。如果她起诉要回所有权,我们有很多办法对付她。我们可以在法庭上拖她几年。”
“你要不要撤销这个出版社?”
“当然不。派个人去管理,留着它,权当纳税损失掉的。”
凯勒回到办公室后,对秘书说:“我想让你打封信。收信人是赫尔曼房地产公司杰克·赫尔曼。亲爱的杰克:我同卡梅伦小姐商谈过你的提议,我们觉得目前参与贵公司项目并非明智之举。但是,请相信,我们有兴趣今后再……”
秘书停止了记录。
凯勒抬起头。“你都记下来了?”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凯勒先生?”
“嗯?”
“你昨天就口授过这封信了。”
凯勒吃了一惊。“什么?”
“信都邮走了。”
霍华德·凯勒强作一笑。“我想我大概是劳累过度了。”
那天下午四点,凯勒正在接受西摩·本尼特大夫的检查。
“你看来非常健康。”本尼特大夫说,“从体检来看,你根本就没有病。”“这几次记忆出错是怎么回事?”
“你有多长时间没有休假了,霍华德?”
凯勒使劲想了想。“我想有好几年了吧。”他说,“我们一直太忙。”
本尼特大夫说:“那就难怪啦,你是劳累过度。”又是那句话!“这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到一个能让你轻松一下的地方去待上一两个星期,不要想生意上的事。回来时,你就会感到仿佛换了一个人。”
凯勒站起身,如释重负。
凯勒到拉腊办公室找她。“能让我离开一星期吗?”
“还不如把我的右臂砍了去呢。你有什么想法?”
“大夫说我该休一次短假,拉腊。实话对你说吧,我最近记忆老出毛病。”
拉腊看着他,很关心。“要紧吗?”
“不,没什么。就是很令人心烦。我想我大概可以到夏威夷待几天。”“坐我的飞机去。”
“不,不,你需要用的。我坐班机。”
“把一切记到公司账上。”
“多谢。我每天和你联……”
“不,不必。我要你忘了公司的事,一心照顾好自己。我可不想让你出什么事儿。”
但愿他平安无事,拉腊心想,他必须平安无事。
第二天,菲利普打来电话。玛丽安·贝尔刚说完“阿德勒先生从日本打来的电话”,拉腊连忙拿起话筒。
“菲利普……”
“你好,亲爱的。电信工人肯定在罢工,我打了几个小时的电话,好不容易和你联系上了。你好吗?”
寂寞!“很好,巡回演出怎么样?”
“老样子。我想你。”
拉腊从电话里听到了菲利普身后的音乐声和说话声。
“你在哪儿?”
“噢,他们在为我举行一个小型晚会。你知道那滋味。”
拉腊能听见一个女人的笑声。“是的,我知道那滋味。”
“我星期三到家。”
“菲利普。”
“嗯?”
“没什么,亲爱的。快回家吧。”
“我会的。再见。”
她放下听筒。晚会结束后他会干什么去呢?那女人是谁呢?她的心里充满着醋意,那么强烈,几乎让她透不过气来。她这辈子还不曾和谁吃过醋。
一切是这般美好,拉腊心里说,我不想失去它,我不能失去它。
她躺在床上,睡不着,心里惦记着菲利普,惦记着他此刻在干什么。
霍华德·凯勒舒舒服服地躺在夏威夷岛一座小旅店附近的科纳滩上。岛上气候十分宜人,他每天都下海游泳。他打了几次高尔夫球,天天都接受按摩,皮肤也晒黑了。他彻底放松,心情从未有过的好。本尼特大夫说得对,他自言自语,劳累过度。回去后,我得把节奏放慢点。实际上,记忆差错的小插曲使他大为惊恐,远非他嘴上承认的那么轻松。
终于,到了该回纽约的时候了。他乘坐的是午夜班机,下午四点抵达曼哈顿。他直奔办公室。秘书见了他,笑眯眯的。“欢迎您回来,凯勒先生,您看上去气色好极了。”
“谢谢你……”他愣愣地站着,脸上一下子失去了血色。他竟然想不起她的名字了。
第二十八节
星期三下午,菲利普回到了纽约。拉腊开大轿车到机场迎接。菲利普走下飞机,洛克因瓦的形象立即跳入拉腊的脑海。
天啊!他还是那么潇洒!她扑进他的怀抱。
“我想死你了。”她用力抱着他。
“我也想死你了,亲爱的。”
“有多想?”
他用拇指和食指比画了一下,两者距离不过半英寸。“这么想。”
“你这畜生!”拉腊说,“行李呢?”
“这就到。”
一小时后,他们回到了公寓里。玛丽安·贝尔为他们开了门。“欢迎回来,阿德勒先生。”
“谢谢,玛丽安。”他扫了房子一眼,“我觉得好像出去了一年似的。”“两年。”拉腊说。她正要补一句“再也不要离开我吧”,但到底还是咬住了嘴唇,没说出来。
“我能为你们做点什么吗,阿德勒太太?”玛丽安问。
“不用。我们没事,你可以下班回去了。明天上午我要口授几封信,今天我就不去公司了。”
“好吧,再见。”玛丽安走了。
“可爱的姑娘。”菲利普说。
“是的,可不是吗?”拉腊偎进了菲利普怀里,“现在来看看你有多想我。”
接下来的三天里,拉腊都没到公司去上班,她要和菲利普厮守在一起,和他聊天,触摸他,生怕他随时都会跑掉似的。他们一起吃早饭,然后,拉腊对玛丽安口授信函,这当儿,菲利普在客厅练琴。
午餐时,拉腊对菲利普说起了夜总会开业庆典的事。“你要在场该多好啊,亲爱的,那场面真令人难以忘怀。”
“真遗憾我没能去。”
他当时到什么地方弹琴去了。“算啦,下个月还有你的机会呢。市长打算让我进入该市上层圈。”
菲利普无奈地说:“亲爱的,我恐怕还是脱不了身。”
拉腊愣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埃勒比又为我订好了一次巡回演出。三个星期后,我要去德国。”
“你不能去!”拉腊说。
“合同早就签好了,对此,我也无能为力。”
“你刚回到家,怎么能这么快又要走呢?”
“这次演出很重要,亲爱的。”
“我们的婚姻就不重要啦?”
“拉腊……”
“你不应该去。”拉腊气呼呼地说,“我要的是丈夫,不是个兼职……”玛丽安·贝尔拿着几封信进了屋。“噢,对不起,我不是存心要打扰,这封信等着你签名。”
“谢谢。”拉腊生硬地说,“需要你来的话,我再打电话给你。”
“是,卡梅伦小姐。”
他们看着玛丽安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我知道,你不可能不举行音乐会。”拉腊接着说,“可你也用不着这么频繁呀。你不见得是那种旅行推销员式的人吧。”
“对,是不见得,不是吗?”他的口气冷冰冰的。
“你为什么不等到庆典之后再去巡回演出?”
“拉腊,我知道那对你很重要,可你也得理解,巡回演出对我同样重要啊。我对你,对你的事业引以为豪,但我也要你为我感到骄傲。”
“我的确为你骄傲。”拉腊说,“原谅我,菲利普,我只是……”她拼命忍住不哭。
“我理解,亲爱的。”他搂着她,“我们将尽力补偿。等我回来,我们就一起度长假去。”
度假是不可能的了,拉腊心想,等着上马的项目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