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大年初二这一天,干爹依旧会带着两个姐姐来自己家拜年。
“大姐!小姐!干爹!”洑林刚老远就听到了摩托车的声音,‘噌,噌,噌’,虽然心生厌烦,但一想到是干爹和两个姐姐,他这种厌烦感就马上转变成心中的喜悦。
洑林刚跑出家门,只见干爹正摘下头盔,露出了一张朴实沧桑的脸。是那么的熟悉,那么的亲切。
两个姐姐一前一后,坐在摩托车上。以往摩托车上还会多一个人,从后面抱住大姐姐。
大姐姐周柳惠已然是一个青春少女,她个子长到了1。6多,扎起了一个马尾辫,粉嫩的脸上,却是很意外地长了一些小粉刺。
“咬刚!”大姐脸上带着笑容,她拉着小姐姐走了过来。
洑林刚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以前,她一直是只喜欢大姐姐,讨厌小姐姐。现在,他心中的好感,反而是更倾向于小姐姐。
也许是小姐姐骨子里的那股坚强感染了他。
周清泉把摩托车停好,看着自己的干儿子,笑着说:“咬刚,咬林呢。”
“哥哥去买饮料了,他知道今天干爹会带着姐姐过来。”洑林刚笑着说。
“柳惠,小妹,你们陪着咬刚,我进去和妈说说话。”周清泉说着就进了老洑家的大门。
“奶奶就在里面做菜,奶奶要是知道干爹这么快就来了,肯定会高兴坏了。”洑林刚开心地说道。
“弟弟,听说你期末没有拿到学习积极分子呀。”大姐周柳惠说。
洑林刚撅嘴,“我才不稀罕呢,我也是有奖状呢,喏!姐姐你看!”洑林刚指着墙上。
墙上挂着各种‘学习积极分子’‘三好学生’的奖状。唯一醒目又觉得有些尴尬的是,在边上还醒目地挂着两张‘好孩子’,和‘劳动分子’。
前者都是哥哥的奖状,而后者则是自己的。仿佛显得有些不伦不类。可奖状到底还是奖状,只是意义不同罢了。
洑林刚的奖状,那都是他自己亲手挂上去的,他还用了好多的透明胶带,把奖状的四个角都粘的相当扎实,唯恐奖状有一天会被门口传来的微风给吹掉。
自己的奖状,至少比哥哥的要新好多,字也漂亮,还分了好几类呢,等我过几年再拿张学习积极分子,和三好学生,我就什么奖状都有啦。
洑林刚替自己感到高兴,这其实是一种乐观的安慰。
“弟弟你是劳动分子呀。”大姐姐柳惠笑着说。
“我什么都没。”小姐姐周柳琳失落地说。
“咬刚你不要泄气,等下个学期一定要拿到三好学生,让那些瞧不起你的人看看!”大姐周柳惠说。
“小妹,你也要努力,怎么能跟在弟弟后面呢。”周柳惠对着小妹说。
“知道了,姐。”两人异口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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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在做菜呢。”周清泉进来说。
灶炕升着火,饭香飘来引起食欲。王水文在瓷砖上的灶台上切着菜。
听到女婿的声音,王水文回头,脸上满满的笑容却让人觉得心酸。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力却又显得很无力,“清泉啊,你来了。”
“妈,我来帮你切菜,你看看你这手,都冷的发红了。”周清泉很心疼地看着王水文的手。
王水文的手看起来还不是特别的老,手不干燥,反而湿湿的,也没有被一叠叠干巴巴的皱纹给覆盖。但这双手仔细一看却是很粗糙,手指皮紧巴巴地有皱起来的痕迹,在南方的冬天里还要洗衣做菜,一块块红红的冻疮让周清泉看了心疼不已。
“不碍事,不碍事的。”
“清泉,看到你,妈这心里就舒坦。”王水文的眼睛又不知觉的红了起来。
“妈,看你说的,大过年的,咱要喜庆一点,对不对。”周清泉说着已经从王水文的手里接过菜刀,他熟练地开始切着菜。
王水文也闲不住,开始往灶炕里舔着火,这时洑小明也从后门那块小田地,拔着小菜大蒜进来了。
“咱们清泉来了,我那两个外孙女呢。”洑小明乐乐的。
“爸,闺女都在外面和咬刚玩着呢。”
洑小明看了看王水文,放下了手中的小菜和大蒜,说:“我出去看看我那两个宝贝,你们聊着。”
洑小明出了厨房,王水文意味深长地说:“清泉,秀清去世也都两年了,你也该找起来了……”
周清泉脸上开始出现伤感,这种悲伤像是已经习惯充斥在脑海了,他叹了一口气,平复了心中的情绪,他说:“妈,现在讲这个,还是太早了,秀清也才走了两年。”
是啊,才两年,可才短短的两年为什么我却觉得像是已经过去了一辈子了……王水文眼睛里是无边无际的大海,哪怕她这辈子都没有见到过真正的大海。但眼里看到的,就是那么的一望无际。所谓的望眼欲穿,也许就是这种感觉吧。
“清泉啊,你这年纪也老大不小了,你看看你,现在都成什么样了。”王水文心急地说。
“妈,我还放不下。”周清泉放下了菜刀,看着王水文,他认真地说。
王水文像是要哭出来的样子,她说:“妈不怪你,女儿去世了,妈再想她也没有用了。可是你这个女婿还在,妈知道你心地善良,妈相信你以后找了新的也会对妈好的。”
“妈……我是真的放不下。”周清泉声音有些颤抖,有些抽泣。
“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我的两个宝贝外孙女考虑!”王水文的声音有些沉重,口气像是在命令对方。
周清泉没有说话,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妈,我来帮你炒菜吧。”周清泉打破气氛说。
王水文点了点头。
王水文看着女婿,心里想,清泉啊,妈知道你人好,对我们秀清也是真的好。你伤心,妈也伤心。你找了新的,妈比你更伤心……
周清泉就在老洑家度过了将近一天,洑林刚没有拿到红包,作为外公外婆的洑小明和王水文却是给了两个外孙女每人一个大红包。吃好了晚饭,干爹带着两个女儿骑上了摩托车,回了家。沿着家门前这条新铺成的水泥路,那棵大树还在,洑林刚搬了张小椅子,坐在大树底下。
耳朵里,摩托车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小,直到消失,迎之而来的是奶奶催促他回屋的声音。
他就看着,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