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被指甲间那薄如蝉翼的刀片割断了脖颈带出来的血液。
珍惜与希梦望着这一幕,只觉得那人身手极好根本不需要他人帮忙,而殿下也只是在一旁看着,她们一时也不知该不该帮。
“他在发泄。”瑾玉望着那人群里穿梭的黑影,淡淡开口,“他想杀人其实很简单,他袖中蚕丝灵活如蛇,割人脖子悄然无声,他其实不需挪动脚步都可保自己安然无恙,他也可以不出手选择冷眼旁观,但是他却非要用这种更累的方式去解决,只能说,他想用屠杀来平静一下自己的心情罢了。”
从方才在竹林里解决完了打斗她就觉得他不大对劲,此刻他这行为,可不正是证实了自己的想法。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像是忽然变得暴躁,那散在空气中的血腥味与他快速移动的身形让她能感觉到来自他身上的戾气。
希梦与珍惜听着瑾玉的话,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虽说她们并不熟悉那人,但是那人先前并未有什么异常,怎么这会儿忽然暴烈了起来,真是令人捉摸不透。
几十号人解决起来不过花了片刻的功夫,当这一小小的茶棚遍地尸体时,凰音终于停下了动作,站在一地死人之中,一言不发。
遍地血红,无一生还。
瑾玉望着前头的人,一时不知是该上前问一问还是就这么站着不动好。
最终还是希梦先开口打破了沉静,“殿下,时辰不早了。”
瑾玉轻轻‘嗯’了一声,而后朝前头的人道:“你想留在这呆一会儿,还是跟我们走?”
她说完这话便是又片刻的寂静,那人也不开口,这回瑾玉是发现了不对劲了,走上前便拍了一下他的肩头,才想开口,身前的人却忽然身体一直接向后倒去。
瑾玉被他的反应惊到,手快地拉住了他衣袖之下的手腕便将他扯了回来,如此便导致他整个人的重量都栽到了她身上。
所幸凰音清瘦,自然也不重,瑾玉将他扶稳了而后背对着珍惜二人,掀开他黑纱一角,看到的便是他唇角沁血脸色苍白如纸。
她被他这副模样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
“毒发。”他轻轻地道了一句,声线微弱,“阿瑾可别介意才是。”
听得他最后一个话她便横了他一眼,想到他先前说的时常发作解不了又死不了的话,无端地觉得神经一紧,“你这样的情况可有什么缓解的法子?”
他微微摇了摇头,“目前,无解。”
她静默了片刻,而后转过头朝那二人道:“希梦,你先回城去雇一辆马车再过来,珍惜留下来便好。”
希梦闻言诧异道:“可殿下,您若是这样恐怕会赶不及。”
“赶不及便罢了。”瑾玉接的干脆,“你先去吧,按我说的做。”
“是。”希梦闻言也只得先行离开了。
茶棚遍地横尸,气味自然不好,瑾玉将凰音一只手绕过了自己的肩头,等于将他整个人压在自己的肩上,而后迈出了茶棚,走向离茶棚不远处的一棵大树旁,只因她看见了那树边有能容好几人坐的大石,坐那里乘凉应该不错。
“怎么,夺珍大会就这样放弃了?”耳边,响起他有些无力的声音。
“本来也不想做那般张扬的事,赶不及就罢了。”她似是毫不在意,“我要黑东珠,可以找夺珍大会的魁首下手。”
他轻笑,“你就不担心碰上个难缠的,到时不好得手?”
“先来软的,再不成便来硬的。”瑾玉淡淡道,“能谈判的了么,她好说话我也好说话,有什么要求我尽力满足她,她若不好说话,那本宫也只能发挥一下我恶霸皇子的脾气了,抢,总之坑蒙拐骗偷,总有办法拿得到。”
“你竟一开始就打着这样的主意。”她的话又惹得他一阵轻笑,笑后便是咳了几声,似是有点顺不过气。
“有点渴。”他语气虚弱。
“那就别笑了,这会儿就该安静点,小心等会儿笑死了。”瞪了他一眼,到了树下的大石旁,她扶着他坐下,而后转过身看了一眼跟在后头的珍惜,吩咐她,“去找点水来。”
珍惜应了一声转了个身就去找水,而后瑾玉也在石头上坐了下来,凰音见此,将斗笠摘了下来,而后直接将头一歪,靠在她肩上。
“你倒真不客气。”咬着牙道了一句,却是没有将他推开。
“阿瑾难得的温柔一次,逮着了我当然就得寸进尺点。”他语调虽轻却一如既往地悠漫,“其实你可以将我丢下的,你既已学会了那雪飘人间,以它去夺魁首应当不会有大问题,而你这模样我觉得其实不易被人认出来。”
“你说这话的意思是想让我把你直接扔在这鸡不生蛋的地方?”忍住掀翻他的冲动,她语气不善,“说了不想去就是不想去,哪来那么多的废话。”
“嗯……”他轻轻应了一声倒是没再说话。
二人就这么坐了好一会儿,珍惜还没有回来,瑾玉动了动肩头,“你还好么?”
这一问没有得到回答,反倒是肩头一动,那靠在她肩膀上的人直接便从她的肩头滑落,眼见他在栽倒地上,她眼明手快地将他一捞,捞到了自己的膝盖上。
“凰音?”她唤了一声。
他紧闭着眼,精致的容颜一片苍白。
瑾玉敛了敛眉,抬手触上他的鼻息,这一刻,她忽然希望他能如同当日闯进她寝宫那夜,他假装昏迷,她他鼻息,被他一口咬上了手指。
还有呼吸,她松了一口气。
就让他在她的膝盖上躺着,她也不去挪动他,过了一会儿,远远地看见了珍惜拿着一个竹筒走了过来,她将自己的广袖盖在了凰音的脸上,顺道将他唇角的血液擦去。
他是不愿意让别人看见他的样子的。
“殿下,水来了。”珍惜走到了跟前将竹筒递给瑾玉,瑾玉接过了水,珍惜便站到了一旁如平日一般垂着眼十分安静,瑾玉知她的性子,除了自己有危险时她会有所动作,其余时刻自己若是不吩咐她做点什么她便如同木雕一般的站着,不言不语,更别谈眼睛会四处乱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