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美妙的气氛被常洛的一记干咳打破,苏菊脸红了红,退开两步仰望天穹,故作镇定地去数闪烁暧昧的星星。
常洛则是低下头去,似乎在欣赏着地面上的蚂蚁搬家。
一吻之后,两人间陷入了尴尬的境地,谁也无法再坦然自若。眼见夜深,常洛生起了一堆火,随随便便往地上一躺。
“喂,你干嘛?”苏菊及时地阻止了常洛的入眠。
常洛一摊手:“你看不出来我在睡觉?又或者我应该做个全套的,把衣服裤子也脱了你才能看得懂?”
“呸!你……流氓!”苏菊顿时恨得牙痒痒的,自己刚刚究竟是为什么要亲他啊魂淡!
常洛翻身过去,背对着苏菊,仅仅三秒钟过后便已打起了鼾,苏菊本想把常洛踹起来,忽然想到爷爷的病情,顿时没了兴致,只好默默地坐下,把头埋进膝盖里。
一夜再无别话。
下山的路比来时显然要轻松得多,这当然是因为有常洛在,苏菊根本就没有捅娄子的机会。走在常洛身后,苏菊觉得他的脊背很宽很厚,一种莫名的安全感在她心下油然而生。
“也许,靠在他背上很温暖吧。”苏菊脑中瞬间闪过这个想法,脸一红,步子就慢了几分。
常洛一回头:“怎么?”
“没什么,就是滑了一下。”苏菊慌乱地摆摆手。
常洛纳闷的目光在苏菊脚下逡巡。山间小路在沾了晨间的潮气之后,的确是有些湿滑的,然而眼下这一段路干燥平坦,纵然走破大天去也没有滑到的可能性。
“我是在担心我爷爷的病情没有顾得上看路不行吗!”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更何况苏菊并不是兔子。
切,莫名其妙!
常洛看神经病似的摇摇头,叹了口气。昨天一时头疼脑热答应苏菊要为她爷爷治病,现在想来,那果断的是荷尔蒙无脑发作的结果吧,冲动是魔鬼,这话果然是不假的。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
这句诗感慨的是逝去的流水。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不论人心再怎么愁肠百结,时间依旧按照自己的步点,不紧不慢地前行,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即便常洛对这深山熟悉得如同自家后院一样,即便下行的路途轻松了不少,但带着苏菊这个累赘依然花费了不少时间。
常洛侧脸瞄着苏菊胸前那两团几乎要撑破衣襟争先恐后钻出来的饱满,心说:“这女人虽说累赘,带在身边当个养眼的花瓶倒也不错,不知爬雪山过草地的感觉如何?”
常洛这倒霉孩子在这大山旁边鸟不拉屎的村子憋了不知多少年,双眼早就修炼得比夜行的贪狼还要绿得多。苏菊早就察觉了常洛异样的偷窥,但她并不点破,一来常洛这番表现让她女人的自尊心异常爆棚,二来她就算点破了又能怎么样,以这倒霉孩子的性格,恐怕非但不会收敛还会变本加厉吧。
苏菊远远地望见了常家医馆,那破屋周遭依然是一副破败的景致,然而苏菊现在却感觉这破屋子散发着一种家的温暖。入山的时间虽短,但却遇到了太多的危险,时刻紧绷的心弦实在是让她身心俱疲。
王力正有气无力地躺坐在医馆门前,眉宇之间满是焦急之色,见到苏菊和常洛回来,一抹欣喜爬上面容。
“苏菊姐你回来了!有没有遇到危险?老神医找到了么?”
常洛跟着王力最不对付,眼角瞥见他印堂之间的秽色已经褪去,恢复了些许光彩,知道他被小黑咬的毒已经无碍,接下来只要好生休养,自然而然会恢复健康。
苏菊轻叹一口气,摇摇头:“常老先生踪迹杳然,这大山中又是崎岖难行,如果没有他的帮忙,我这一次恐怕就回不来了。”
王力一听苏菊说起“危险”两个字,登时一个激灵站了起来,心下一阵后怕。当时他实在不该让苏菊只身入山的,万一苏菊真的出现什么不测,那他真的就万死难辞其咎了。
苏菊轻启朱唇,详详细细地把进山以后如何遭遇野兽,常洛这倒霉催的又是如何放火烧山这些经过讲出来,只略过了某些暧昧的环节不提。王力从小生在大城市里,又是典型的官二代富二代,这种桥段只在电视剧里见过,哪里想得到真能发生在自己身边?这下子把他听得一惊一诧,出了一身的冷汗,本就虚弱的身体却是好了不少。
“这小子能有这么厉害?”王力听罢苏菊的叙述,唯一有疑问的就是这一点。
常洛这小子看起来也就是个普通的乡下人,再怎么看也不像是具备英雄救美这种逆天能力。对于常洛大显神威惊走豹子甚至于放火烧山这事,王力宛如在听梦一般。
常洛在一旁阴测测地一笑:“你怀疑我?”
王力最是见不惯常洛洋洋得意的表情:“我就是怀疑了,怎么着!”
常洛露出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来,脸上那诡异的阴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真诚的笑容:“没怎么,我一个乡下小子能力有限,恐怕对于你这公子哥儿身上的毒束手无策了,你……唉,准备后事吧。”
“你!”王力急得红了脸,想骂出来的话硬生生被他吞进了肚子里。
苏菊“扑哧”一笑,她看得出,常洛分明就是在吓唬王力的。
常洛并不与王力继续闲扯,现在既然已决定了要到省城去,就需要留下个信儿给老头子,否则待到老头子从山里回来见不到常洛,急到心脏病发就大条了。
常洛随随便便写了个字条儿,走到屋后去,将字条钉在后门上,他停步想了想,犹自不放心,又多写了几张条子,仿佛贴鬼画符一般将整个门板贴得密不透风。贴完之后,他瞄了瞄另外两人的情况,确定他们没有注意自己之后,转出屋子去,绕过那一棵老得掉渣儿的槐树,一声口哨吹响,一个白惨惨的影子便如离弦的利剑一般窜入了他的怀中,那居然是一条通体雪白的小蛇。
这白蛇与先前咬了王力一口的小黑一般大小、一般粗细,到常洛怀中后,尾巴向常洛衣襟内一勾,轻轻巧巧便将那黑蛇勾了出来,疏忽间便缠了上去。小黑老大不情愿地挣扎着想回到常洛衣襟内去,却仿佛根本不及那白蛇的力气大,三下两下便被白蛇紧紧缠住。
“好了小白,别闹了,准备出发,咱们就要进城享受天上人间的日子了!”常洛不禁莞尔而笑。
说到这白蛇的来历,比小黑就要简单得多了。所谓蛊毒,乃是置百虫于一皿内,令其相互吞噬,最终吞进百虫不死者即为蛊。当然,这仅仅是最简单的蛊毒炼制的方式罢了。白蛇正是通过这最简单的方式诞生的一条蛇。
就在苏菊和王力找上门来的前几个月,常洛不知发了什么神经,兴致大起把黑霸山搜了一个遍,将最毒的草、最凶的蛇虫都置于小黑的皿内,试图将小黑的毒性再度提高一个层次。当时常洛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堆毒草毒虫之中,有一颗通体莹白的卵。在小黑与百虫百草争斗厮杀了七七四十九天之后,常洛打开器皿,赫然发现这白蛇与小黑紧紧交缠在一起!
常洛本以为这两条蛇正在相互厮杀之中,然而正当他准备随时对小黑进行施救的时候,才发觉这两条蛇竟仿佛是在相互拥抱。额,准确地说,是白蛇在单方面强制性地在“拥抱”小黑。
常洛目瞪口呆——这白蛇莫非还是个母的?
小黑满脸无奈地望向常洛祈求援助,却不知常洛早已对这两条蛇的作风问题大动肝火。
常洛从小到大多少年穷窝在大山旁边,还是个光棍,妹纸倒不是没有,关键是他常洛看不上啊。对于身边一个个长得比他常洛还像个男人的女人,能有爱么,能么!
常洛顿时变了脸,对小黑的求助不管不问,阴森森地一笑,把器皿的盖子又严严实实地合了上去,他那张堪比古之秦桧的笑脸就在小黑绝望的目光中淹没在黑暗里。
小黑是常老爷子口中所说的黑水玄蛇,白蛇居然能与来头这么大的小黑同处一皿内,甚至还在某种程度上“征服”了小黑,这白蛇又会是什么神奇物种?
常洛将交缠着的小黑和小白拿给老爷子看的时候,老爷子也颇为纳闷,他不管怎么看,这白蛇也就是普通的水蛇罢了,连半点毒性都没有,它究竟是怎么样在凶险的毒皿内杀尽毒虫毒草,乃至于最后与黑水玄蛇并存的?这完全不合道理啊。
最后老爷子只能断定,这白蛇恐怕是被小黑在这七七四十九天里从头保护到了尾,方能在百虫的围攻之下得以周全。至于为什么小黑偏偏对这白蛇如此上心,就是常老爷子无法揣测的了。
回忆如潮水,潮水退去,常洛再看着纠缠在一起的黑白两蛇,笑意渐渐爬上了脸庞。
“常洛,常洛!”
苏菊在屋中待了许久,不见常洛回来,她心中对爷爷的病情万分焦急,害怕耽搁时间,寻出门去。远远地看见常洛就在医馆附近,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咱们什么时候动身?”苏菊眼眶红红的,显然是刚刚擦过泪水。
整个门板上都是给老爷子留的消息,眼神再差也不会看不到吧。常洛想了想,也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担心,有了小白的陪伴,小黑便是到了都市里也不会很寂寞,旋而点了点头。
“王力他现在长途跋涉不会有事吧?”苏菊为难地看了看屋内,王力的毒伤比之于先前自然是痊愈了些,不过他的精气神显然并不充溢,有点虚的样子。
常洛大咧咧一挥手:“有我在,死不了。就算是死了,我一身活死人肉白骨的本事也不是盖的,就算他化成了灰,我也能给他粘出一个人形出来,你大可放心!”
苏菊娇嗔似的怨了常洛一眼,常洛大感受用。苏菊是个很有女人味的女人,常洛虽然从小古灵精怪,但毕竟每个人的“初体验”都是颇为生涩的。
王力在屋内隐隐听到了常洛肆无忌惮的说话,眉角皱蹙起来,正待得要叱责常洛一通,忽然感觉一阵刺骨的目光盯在他的额上,便听见常洛的两手轻轻一拍,古怪的韵律在这房间之内绕了几圈,随即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王力下意识地向下一瞅,直骇得飞了三魂去了七魄,原来那混杂的泥土气息的地上竟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成千上万的毒虫!那些毒虫争先恐后向门外常洛所在之处爬过去,王力正要嘶喊,但觉眼前一晃,黑压压的毒虫竟而消逝掉了,只剩下四只大约拇指大小的活物爬到门边,被常洛笑眯眯地同小黑小白一起收进了袖子里。
王力头上兀自冒着冷汗,惶然不知所措。他不知道方才的那一幕究竟是常洛的手段呢,还是常洛的手段呢,还是常洛的手段呢?
巫蛊之道,果然是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