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了老头子我的福这我却是不敢当的,只是你小子再怎么说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当年你还年轻,郁郁不得志时,与老头子我倒是比现在还要亲近得多些……”
李沧话中带着锋锐的尖刺,若有若无地在扎着苏云峰的话头。陈年往事搬出来对于现在的事态来说并没有什么用处,只能徒增不悦罢了,苏云峰脸色却依旧如常。
他这些年跟着苏长洪,不仅处事圆滑,便是在气场上,也不输于任何就坐上位的大佬们,若非如此,他也难担得起下任苏家家主的位子了。
“这次您老人家大驾光临,为的是什么事情,你我自是心知肚明的,只是这件事关联太大,甚至牵扯到了家父的性命……即便是您老,恐怕我也难对李家网开一面的,毕竟,事情是李家起的头……”
李沧带着慈祥笑意的脸孔渐渐僵下来,他此番前来,本也未曾想会有多顺利的,然而只要有他在,李家是不会倒的,他这一回不远千里而来,为的却是要让李家在这一次动荡之中的损失消弭至最小程度。只是看苏云峰的态度,事情似乎是有些难办的。
苏云峰这个年轻人,终究是成长了啊……
李沧轻叹一口气,坐在他面前这个双鬓已然有了些白发的苏云峰,却是与当年的苏长洪有了三五分的相似。遥忆当年种种,如今皆是化为乌有,甚至于两家之间竟是还闹到了这种不死不休的地步,李沧忽然感觉老之将至,大限已是有期了。
想要彻底解决这一次事件的余波,李家的让步是必须的。正所谓成王败寇,自古以来,败者的终局除了死亡,也仅仅剩下苟延残喘而已。
李沧目光闪烁:“我听说,这一次的事情,你苏家能够得以保全,靠的却是一个医生?”
李沧弦外有音。苏家偌大一个家族,在云滇境内数十年只手遮天,临危之时却是一个籍籍无名的乡下大夫力挽狂澜,使苏家逃过一劫,这说起来自是不怎么好听的。
“说来惭愧,这一回,即便是苏幸也无可奈何,这位大夫确是对我苏家有着再造之恩的……”
“听说,这位大夫,叫做常洛?”
李沧双目之中蕴含着深沉的杀机,一时之间,整个室内的温度仿佛都冰冷下来。
“这个人,我想见见。”
李沧想要见常洛,这多多少少也能想得明白。毕竟,常洛跟李家算得是多年的宿怨了,从数年前起废了李青的邪术修为开始,直到这一回让李家一步登天的计划碎成齑粉,李家高层中已然是把
常洛排在了苏家前面,作为首要大敌。
然而单就李沧来说,却是感觉李家的高层是夸大了常洛在这场风波之中的戏份的。一个乳臭未干的乡巴佬,再怎么想,也总不可能敌得过李青数十年的邪术修为。
怕是……这个常洛,背后有着什么高人的存在吧……
李沧的推测不无道理,然而事情究竟如何,还是要等见了常洛本人之后方可定论。
常洛正在苏菊家中,一个人盘膝而坐,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奇异的韵律,仿佛一些有生命的气息正在他周身环绕逡巡一般。
把全副心思都放下来,静下心来练气他已是许久未曾有过的了。这一坐,他已是坐了两天两夜。用古话来说,这便是叫做闭关了。事前已是跟苏菊嘱咐了两句,倒是不虞她会在半途搅扰他的心神。
在常洛打坐整整一天一夜的时候,苏菊颇是担心地在房门口张望了他许久,纠结了半天,终究也没敢打扰他的清修。
常洛这一回的打坐练气,并非是没有原因的。
前些日子与钉子的交手,他已是清楚地辨出了他与钉子之间鸿沟一般的差距。钉子的剑仿佛扎在了他脑中一般,剑势和剑气至今依然让他心有余悸。当时他便尝试着想要强行突破桎梏,好教轩辕针十八篇的修为更进一层,然而瓶颈始终横亘在那里,未曾有过半分机会。
对于这瓶颈,常洛一向以来虽然不怎么在意,但也是困惑的。明明每一步都没有错,然而结果却是始终不如人意。当初问常老爷子的时候,常老爷子但只是顾左右而言他,总也说得玄虚难解。
然而就在轻轻松松再一次击败了李青的那一夜,他的心头忽然之间一动,仿佛有着什么带着灵性的气机自足底涌泉喷涌而出。那绝非是他体内的内息和黑水玄蛇之毒能够引动的,那是一种更为玄妙的东西,就仿佛是上古炼气之士所说过的“心血来潮”。
福至心灵一般,他那迟迟闭塞的印堂处也有了松动,运了轩辕针十八篇的内息在印堂处时,内息隐隐有喷薄欲出的势头。修炼者十年难遇的机缘,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来了。
常洛虽然是一团浆糊,然而好歹也是明白了一些由头。这恐怕与当初常老爷子所说过的“入世”有些关联了。
所谓修行,本便是分为了修和行两部分,修则静修己心,行则行万里路。常洛当初常年在山中修炼,进境虽是不凡,却是少了些眼界见闻的。要说这眼界见闻所带来的感悟,那并非是什么能够积累的东西,它更多的是一种人心上的体验。
心中闭塞,自然气血不行,心有灵犀,自然不点即通。说到底,修行之道,非是仅仅靠着静心勤苦便能成道的,“悟”之所在,比之于勤苦还要重要得多。
终于,便在常洛开始进行第三十多次内息的周天运转时,印堂处的玄关,终于破开了一道口子,丝丝聚集了数年的内息仿佛汹涌波涛一般冲击着印堂的屏障,从那道口子出激射而出,常洛的修为正自以微妙的速度增长。
那虽则只是细微的一道裂隙,修为的进境也并非是突飞猛进,然而确已足够令常洛欣喜。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这道口子,不出三月,终究会是毁灭这道屏障的中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