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絮地向小丫头数说着中医的一些基本知识,小丫头听得入神,时不时提出一些难以理解之处,那些问题往往都是一阵见血地点到了关键之处,常洛心下赞许,这小丫头果然聪明得很,若是单学中医,只怕区区几个月就能学成出师了的。不知不觉间便到了吴宏清那老头的门前。
门内似乎隐隐然有争吵之声传出来,声音越来越大,甚至于居然开始问候吴宏清那没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母亲了。“砰”地一声,是瓷器碎裂的声音,而后桌翻椅倒的声音不绝。
常洛一愣,这房间内……什么情况?吴玉舒已是慌了神,连忙取了钥匙开门,匆匆忙忙赶进去,一件青铜瓶子直直冲着小丫头的额角飞了过来!常洛眼疾手快,一步抢到小丫头身前,伸手一抓,把那青铜瓶子稳稳抓在手中,定睛看去,但见那瓶中黑压压的满是恶虫毒物,有几只受了瓶子前冲的惯性飞出来,落在常洛身上,顺着衣缝爬进去,张口便咬,牙齿刚刺入皮肤,还没咬得下去,便纷纷中了剧毒死了。
“蛊物?”这里怎么会有蛊物的,吴宏清的蛊术当年不是已经废去了么,被废了蛊术之人,若要强行施用,只怕最终结局是遭到万虫反噬而死的。常洛皱了皱眉,把青铜瓶子的瓶口用手心盖住,不让身后的小丫头看到这百虫互食的场面。
吴宏清对面站着的那人一脸戏谑的模样,吴宏清则是怒目而视。那人听到门口响动,扭过头来,望着常洛阴恻恻一笑。
“是你啊小子……我认得你!”
常洛不明所以,但也看得出来这人与吴宏清老头显然不是什么友好的关系。
“你是谁?”
那人面容依旧是阴阴森森的:“当年大王村的事情,我可还没忘过!这一回,便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蓦地那人转过身来,大头在前冲着常洛冲过来,张开了嘴,狠狠地冲着常洛咬过来!
“小心!”吴宏清叫了出来,吴玉舒抓着常洛的衣角,撰得紧紧的。
周遭的空气一时之间似真似幻,常洛盯着那冲过来的人,那人身子周围的灯光甚是模糊,仿佛是受了什么特殊的力量影响造成了折射。仔细往那人的面孔看去,似乎有些熟悉,仿佛是常洛曾经的一位故人。
不过不容他顾及那么多,那人尖如刀锋的牙齿已经距离常洛越来越近,常洛飞起一脚,径直踹在那人左胸之上。那是心脏所在位置,被常洛结结实实踹上去,若是常人恐怕心脏会直接停止跳动数秒。但那人向后跌了个踉跄,却仿佛毫无痛感。常洛踹上去的感觉也颇为奇异,那就好像是踹在了稻草垛子上一般,力道被卸去了老大半,一种发力却打在了空处的触感让他胸口一窒。
“小子,这几年过去,你的身手倒也是进步了的。”那人好不容易站定,失了一招,脸上却依旧是阴阴的笑意。
只是常洛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见过这个怪异之人?在大王村?不该……大王村总共那么几号人,他都是熟悉的,那里除了他们常家,绝对没有什么奇能异士能有眼前这人的本事。
那么这人口中说的几年前的事,究竟又是指什么呢?
“小子,算你来得早,这老东西的命……保住了,咱们……后会有期!”
想走?常洛向旁边跨一步,完全掩住了门。
但那人却并未向门这边走,却是狠狠地向一旁的墙面上一撞,顿时烟消云散!半空中落下一个轻飘飘的东西,常洛上前捡起来,却是个草扎的小人,四肢俱全,单只是少了头颅。室内的光线越来越诡异起来,吴玉舒被吓得紧紧抱住常洛的胳膊,手心中满是冷汗。
吴宏清满脸愕然,愣了半晌,终于叹了口气。
三人都没有说话,即便是要说,也不知从何谈起。吴宏清先开了口:“小洛……刚才那人,名叫李青。”
转头又对吴玉舒干笑道:“丫头,我有些事情跟小洛说说,你要不要听?”
吴宏清本是想把小丫头打发到房间里的,但想了想,又自作罢。小丫头进门时虽然躲在常洛身后,但毕竟也见到了那李青凶神恶煞的恐怖嘴脸,那李青最后消失的诡异一幕,也足以在她玻璃一般脆弱的心灵上留下很难抚平的刻痕。
这个情况下,还是让小丫头一起来听听故事的好。
三个人一老两少,在书房中找了个位子,在
“吴叔,那个李青所用的似乎不是蛊术吧……”常洛把青铜瓶子放在茶桌之上,随便找了本书,迅速地盖在瓶口上。小丫头虽然好奇瓶中究竟是何物,碍于她容易害羞的性子,却是不好意思把常洛刚扣上的盖子揭下来。
吴宏清叹了一口气:“这事情说起来话就长了。这个李青,曾经也算是我的同窗好友,当年我年方二十,那时候正赶上世道纷乱的时节,神怪之事层出不穷,也正是那时候我迷上了巫蛊之术,只是难以寻得一个师父。那时候我寻访各地,拜在一个乡下的小门诊中做一个学徒,那门诊的老师傅是个学识渊博的,疑难杂症无所不知,也便是那时,我认识了同样拜在那老师傅手下的学徒李青。我那时与李青关系交好,在那老师傅处学了不少奇方妙法,现在我在医道上的底子便是那时打下的。后来……后来我便跟了个师父,有幸学得了真正的巫蛊之道。”
吴宏清说到这里,有些语焉不详,关于他的师父,他不愿多说,简短两句话带过去。又一次说到了李青。
“我与李青当时已经相交多年,只是我拜师父的时候李青却并不在场,一是因为我那师父不愿向别人提起,拜师本就是秘密的事情,二是因为在我拜师的时候,那李青却是偷偷地去学了南方的降头邪术!”
降头邪术啊……常洛恍然。怪不得他觉得李青那忽然消失的法门有些不对路,既不像正统的道术,也不像是方外九流的法术,更不是巫蛊之法了。说来也巧的很,这两天倒是碰见了两三件有关于降头的事情……常洛灵光一闪,这两件事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呢?
以方才那李青的降头术造诣来说,要害苏长洪并非是不可能的,那邪魅至极的术法给人的感觉也极其相似。恐怕这事情就算不是李青做下的,也跟他脱不了关系。
“那降头邪术极其阴损毒辣,但凡沾着那邪术的人,五一不是惨死神灭,我劝他莫要再继续研学那邪术,可他当时已然是走火入魔,根本不听我劝,后来……后来,唉……今天他来找我,说是让我助他一臂之力,他现在已然是练了那降头术中的飞头降,日日吸噬人血,只差了几个步骤便可练成。但这几个步骤是他做不到的,他需要金蚕蛊以作为练成飞头降的调和之物,我现在一身蛊术被废了,哪里能调得出金蚕蛊?这便是方才与他争吵的缘由了……”
飞头降么……
常洛拿出刚刚李青消失后留下的无头草人,摆在桌面上:“这个草人上的术法,就是飞头降了吧。”
吴宏清看了看,摇头说道:“这个我也不清楚了,飞头降我也只是听说过,并未真的见过,只是传说中的飞头降与这个草人上的术似乎不太一样。传闻之中,飞头降乃是修炼自己的脑袋,修炼时,每逢夜半,便操纵着自己的脑袋离开自己的身体,出去吃人,脑袋下方连着自身的五脏六腑,飞头在飞行时便拖着这些杂物,每修行精进一分,头下拖着的脏器便少一些,待得五脏六腑完全不见,只剩下一个人头时,这飞头降便算是练成了。”
常洛自然也是听过这与飞头降有关的一些东西的,知道那些五脏六腑在修炼过程中,若是一旦有了损伤,那么修炼者便会肠穿肚烂而死,是一门于人于己都极其凶险的法门。
不过传闻毕竟只是传闻,飞头降究竟施展起来是怎么样的,谁都不清楚。以这草扎小人来替代身体,这样的施法该是要靠谱得多。
“我知道你怀疑苏长洪那老头的事情是不是他做的,我也是这么想的。李青已是多年未有与我联系过,今天突然找过来,三言两语叙了旧,便问我要金蚕蛊,倒是弄得我一头雾水了。”
吴玉舒在一旁听着,眼睛越瞪越大。她一个小女生,虽然生在巫蛊之家,但平时也不常听爷爷说这些事情。现在吴宏清和常洛一席话,满是怪力乱神,倒是把她给吓住了。
常洛看看她的脸色,先前的惊骇已经褪去,现在充满了讶异和好奇,在这吴宏清娓娓道来的一席话中,显然她的心神已经安定。常洛放了心。
“这个李青,我会去查他的下落,只是吴叔你这边,对他……”
“你放手去做便是,不必有所顾忌。他刚才想杀我,半点当年的情分也不顾,老头我也不会平白去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这厮进来找我时满身的血腥气息,想见杀了不少人,不是个善类,小洛你要对付他,还需谨慎再谨慎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