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将近,初阳升起,天边又唤出彩霞,远远看去,一道耀眼的晨光从地平线横亘四方,天地辽阔之感犹然心上,不禁惹人心旷神怡,一扫身心之疲惫,如此美景偏偏却有人辜负,宁可轻饮浊酒,试问天下何来这种人。
李灵韵就是这种人。
他在喝酒,他喜欢喝酒,一个人如果习惯于把情感压在自己心中,那这个人八成会去喝酒。
酒并好,至少比没有酒好,他一向很看的开。
凌雷并不是从没见过李灵韵喝酒,相反见过很多次,但他从没见过李灵韵几杯便喝醉了,他的酒量本来很好,如今却醉的一塌糊涂。
李灵韵好像在唱歌,他唱的什么?没有人能听清,一个已经醉了的人。
凌雷道:“你唱的什么?“
李灵韵抬起晃晃悠悠的头,含含糊糊的说道:“嘿…嘿,不……不告诉你。”
凌雷道:“你醉了!”
李灵韵忽然站起了起来,双手按在桌子上,注视着凌雷,良久不动。
凌雷见李灵韵忽然站起,端着酒杯的手在空中愣了一下,随即只见他摇了摇头,又自斟自饮起来。
蓦然的,咯咯噔噔一阵声响,桌椅板凳晃荡了几下,李灵韵一屁股坐在地上。只听他说道:“这凳子…不结实。”
正在打瞌睡,头不停地在作小鸡啄米状的店小二,腾的一下子被这声响骇的头撞在柜台上。
凌雷的耳朵何其灵敏,好像是已经感觉到店小二要过来,伸入囊中,顺手抛了一定银子过去,正好抛到店小二手中,店小二又朦胧睡去,李灵韵坐在碎木头上,醉眼扫来扫去,忽然眼睛发直看向桌子底下嘿嘿一笑,一个翻身便钻了进去,口中还不停的喃喃自语:“好…好大的床,就…就是硬了些。”
“这不是…..”凌雷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见李灵韵已经在桌子下蒙头大睡。
凌雷笑道:“你到真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熏衣草有你作他的朋友到也不枉此生。”他竟好像忘记自己也是李灵韵的朋友。”
天也已经有些亮了,酒馆里零零星星来了几个客人,只是刚进门抬脚扭头又走了,毅然一副怕惹上麻烦的模样。
酒馆里已遍地狼藉,桌椅板凳竟没有一个完好的,凌雷只好站着。
凌雷已让店小二把门关上,门外也已挂上了今日歇业的牌子。想来这酒馆不会再有人来了。
这时门又被打开,从外边打开,有人来了,是来找李灵韵的。
抬眼看去,只见一中年汉子身材高大,身披白麻丧衣,头戴丧帽,一双阔眼红通通的,显然是家中亲人或者朋友刚离世不久,死了亲人。
店小二已缩在墙角,瑟瑟的发抖,哪里还敢看来人是谁。
麻衣人目光在屋内有一扫,见到摊到在地的李灵韵,大呼起来,说道:“你这个鸡鸣狗盗,丧尽天良之辈果然在这里,杀人如麻的魔头,我要杀了你,随即扑将过去。”
黑光闪动,麻衣人手中已握着一柄玄铁长剑,长剑霍然刺出,直指李灵韵的眉心刺去,竟是要命的招式,凌雷耳听八方,只听来人使的是剑,剑风似罡,罡中却又欲走偏锋之势,便知这一刺是虚招,不等麻衣人剑招已近李灵韵眉心,左足跨出重踏之下,木椅离地而起,只见他右脚脚掌似一道长鞭,斜抽在一张椅子上,唯听嘭的一声,飞出去的木块恰巧打在麻衣人的正欲婉转剑身之上。麻衣人伸剑格挡,不料木块劲力极大又多如细雨,随转腕挎剑,手持玄铁剑竟在面前画了一个圈面。
“当当”的撞击之声不绝于耳,木块尽数挡去,麻衣人正欲挥剑回刺,就见一双苍白的手掌向自己咽喉抓了过来,麻衣人明明看着这只手伸过来,却不知为什么闪躲不开,明明感觉玉手速度不快,却还是咽喉被捏住。
麻衣人见大势已去,手上劲力已消,玄铁剑垂落下来,道:“阁下武功之高,佩服!只是再好的武功如若用这视杀人如草芥的人身上当真不敢恭维,如今我既然已经落入你手,那性命悉听尊便。”
凌雷见他慷慨赴死,毫不畏惧,豪情四溢,言语间又好像跟李灵韵有什么误会,缓缓的放下手,道:“我却不知,我这位朋友怎生得罪了你。”
麻衣人见凌雷竟这般待自己,双手抱拳,也不加隐瞒,愤恨说道:“我本是金四爷家臣,深担保护少爷的重任。”他指着迷醉不醒的李灵韵道:“五日前这凶手突然闯入,杀死了少爷,彻夜逃出金府,金四爷治家严谨,我虽不怕身死,也死不足惜,但于心怎么无法忍受这等杀人凶手逍遥。”
凌雷心想:“五日前正是李灵韵去找百晓通的时候,那时我正与他分开,这其间莫非真的发生了什么?”
突然一人问道:“你可有证据?”只见李灵韵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麻衣人身后朗声问道。
麻衣人回过头,但见他昂首静立,眼若寒星,威风凛凛,那张苍白的脸庞更使他多了几分俊逸,自己心中不觉升起自惭形愧之意,登时声音不自觉的低了些,道:“哼,家中下人当然有人看到,你还能抵赖嘛?”
哪知李灵韵听了他这番话不加言语转身走向门口。
麻衣人见李灵韵抬脚欲要往外走,冲着他喊道:“你以为你能逃的了吗?”
他确实逃不了,金四爷的威名谁人不知,金四爷的财力谁人不晓,有钱能是鬼推磨,当一个人钱多的如金四爷一样,没有人能逃脱他的手掌,‘有钱的地方就有金四爷,金四爷就是钱,钱就是金四爷’,试问谁的生活能离得开钱,好像一个人也没有。
他逃不脱,他本就不准备逃,只听李灵韵脚步顿下道:“带路!”
“去哪?”
“金氏山庄!”
麻衣人愣了愣,说道:“你真的要去金四爷的山庄?”
李灵韵一字,一字的说道:“当真!”
他若说要去做一件事,那便是一定要去做,即使这件事有可能要了他的命,他也不会退缩。
他不想做的事情,你就是如何巧舌如簧,威逼利诱,他也不会去做。
……
门,好大的门,门口左右各立着一尊狮子,他不是没见过石狮子,他甚至都见过活的狮子,眼见金光灿灿的狮子他发誓这是第一次见到,有谁会在自己家的门口立上两尊黄金铸成的狮子,肯定没有,如果有,那这个人一定有病,而且病的不轻。
金四爷却没有病,而且很健康,也没有人会认为金四爷有病,至少还没有人想死,活着总是比死了好,这道理不会有人不懂,正如这两尊金狮立在门外却从没有丢过一样。
李灵韵盯着那两尊金狮,道:“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干什么吗?”
凌雷道:“进去!”
李灵韵摇了摇头道:“不是,我到还没那么急着去死。”
凌雷道:“的确没人想死,你要走,我陪你。”
李灵韵又摇了摇头道:“不是,我也没那么怕死。”
他接着说道:“我在想迟早有一天我要拿这两尊金狮去换酒。”
凌雷道:“换酒…我倒是觉得换座酒庄更好。”
两人相视哈哈一笑!,笑声中几分心酸几分愁。
这时,大门被打开,麻衣人从门里走了出来,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随即向凌雷抱拳说道:“金四爷要见的只有李灵韵,尊驾留步。”
李灵韵道:“你先去吧,记得给我留几坛好酒。”他大笑着一步跨进门内,门也嘭的一声关上。
门关上那一刻,李灵韵脸上的笑容不见了,阒寂的夜晚,只见诺大的金氏山庄到处挂满了红绸,红色的灯笼在夜色中随风摇摆,一条红毯子从门口一直铺向遥远黑暗处,铺成了一条路,却不知这是不是条铺向地域的路。
风声凄凄,惹人心悸。
带路的麻衣人如今已退下,剩下的路只能李灵韵自己走完,他是否也有些害怕?是否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喝两杯酒再来?
黑暗中有什么在等待着他?
他不知道,所以他抬步迈上红毯子铺成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