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园里的苹果摘完没几天,牙德兴就接到了他大姐夫托人捎来的口信,说是帮他找好活了,让他赶紧过去。牙德兴着急忙慌的跑回家里,王琴在工厂干活没在家,文磊也不在,他怕耽误时间直接卷了一床被子准备出门。出门之前,心里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从文磊屋里找了张纸给王琴留了张便条。
文磊今天不上学,不过他跟文全出去穿树叶了。“穿树叶”算是孩子的一种游戏,也是为了给家里找柴火。秋天树上的叶子开始飘落,在路上和地里铺了厚厚一层,以前农村缺柴火,一到了秋天孩子们就跑到外面“穿树叶”。“穿树叶”需要的工具很简单,只要一根筷子和一根毛线。因为要用筷子穿树叶,所以筷子细的一头需要像削铅笔一样削尖,粗的一头用刀子切出一个小槽,把毛线栓到槽里,再把毛线的末端打一个结。文磊的工具不太一样,他不想浪费家里的筷子,把筷子换成钉子这样还节省了削尖筷子的时间。
文磊和文全在路上走着,他们发现出来穿树叶的人特别少,以前这个时候满大街都是穿树叶的人。其实王琴也不让文磊出来穿树叶,现在家里确实不却柴火少,但文磊没把穿树叶当成活干,而是当成一种游戏。
文磊用钉子扎进树叶里,把树叶压到毛线的末端,穿树叶就是要不断的重复着这样的动作。没过一会,文磊的毛线上已经穿了很多树叶,文全的毛线上同样也穿了不少树叶。
“现在没人跟咱们抢,感觉没什么意思了,才出来没多会就快把一整个毛线穿满了。”文全兴致索然的说。
“也是,以前看见树叶像是看见宝藏似的,一窝蜂全都过去抢,动作慢了都抢不到。”文磊拖着长长的树叶往前走着,穿在一起树叶很像是一只巨大的毛毛虫,每当文磊拖动就会发出沙沙的响声。
文磊跑到路边的豆子地里,豆子地里的树叶很厚,钉子扎下去能穿到很多树叶。文全正在路边穿着树叶,一辆农用三轮车从旁边经过,把地上的树叶卷了恰来,文全厌恶的抬起头想看看到底是谁开车这么不注意。他没看清楚开车的人是谁,倒是看清楚了坐在车上的人。
“文磊,那不是你爸吗?”文全对文磊喊道,文磊朝文全指的方向看去,只看到牙德兴的背影。文磊扔下手里的树叶,跳过路边的沟壑,奔跑着朝那两农用三轮车追去。
“爸!”文磊边追边喊,“你去哪,你去哪?”文磊用尽全力追,但农用三轮车却离他越来越远。文磊的喊声被农用三轮车发动机的轰鸣声湮没,牙德兴并没有听见,也没有回头看文磊。文磊追出去很远,直到自己筋疲力尽才停下,农用三轮车已经在这牙德兴消失在他的视线中,只留下农用三轮车喷烟管里冒出的黑烟。
文全拖着文磊穿的树叶追上来说:“你爸这是去哪?”
文磊发愣了一会才说:“可能是要去外地干活吧,之前我听我爸妈说过,没想今天就走了。”
文全知道文磊难过,拍了拍文磊的肩膀说:“你爸出去挣钱去了,等他回来肯定能给你买不少好玩意。”
文磊不在乎父亲能不能给自己买什么东西,只是希望他能早点回来,他的整个同娘父亲陪伴他的时间实在是太少了。文磊最后眺望了一眼远方,转身对文全说:“天快黑了,咱们继续穿树叶吧。”
傍晚,文磊拖着树叶回到家里,他看母亲的自行车停在院子里,知道母亲已经从工厂回来了。他把树叶直接拖到厨房,解下毛线上的钉子,树叶自然的散落了一地。文磊摸了摸锅盖,锅盖还是凉的,看来母亲还没开始做饭。
文磊推门进来的时候,王琴正在看牙德兴留下的便条。文磊问王琴:“妈,我爸是不是去外地了?”
“你怎么知道的,我也是刚知道的。”王琴问。
“今天我出去穿树叶,在路上看见我爸来着。”文磊说。
“你爸走的太着急,也没来的及跟咱们说,不过他留了张便条给咱们。”王琴拿起便条对文磊说,“妈读给你听听。”文磊点了点头,王琴开始读了起来:“王琴,大姐夫帮我在外地找好了活,我必须现在过去,来不及跟你和文磊告别,请你们原谅。放心吧,我会尽早回来,你们要好好照顾自己。”
便条的内容读完了,王琴抬起头对文磊说:“瞧你爸,写个便条竟然这么多错别字。”文磊知道母亲是在开玩笑,但他没笑,因为他看到母亲的脸颊上挂着两行泪。
牙德兴得去市里坐长途汽车,村里没有去市里的车,他只能先坐三轮车到镇上,从镇上坐车去市里。牙德兴到市里的时候,长途汽车站已经关门了。牙德兴怕耽误第二天坐车,只能在市里待一晚,第二天坐最早的一班车出发去外地。从家里出来的时候牙德兴没带多少钱,晚上又不舍得住旅馆,只能凑合着在长途汽车站的门口睡了一晚。深秋的晚上已经很冷,牙德兴把把从家里带来的被子裹在身上,蜷缩在墙角里勉强睡着了。
第二天汽车站一开门,牙德兴就买票进站。长途汽车走的有一段路刚好能看见牙柳村的果园,牙德兴远望着果园,想着家里的妻子和儿子心里非常的伤感。等到长途汽车走过很远,牙德兴还不停的往回看,希望把果园的景象深深印在脑海,以此来怀念家中的亲人。
坐了五个多小时的车,又走了两个小时,牙德兴在傍晚的时候到了他要干活的工厂。工厂在郊外,规模很大,从门口看进去里面人头攒动。现在刚好是晚上休息时间,很多人都从工厂里走出来去食堂吃饭,他们有些好奇的看着牙德兴,牙德兴想要友好的跟他们打招呼,不过没人搭理他。牙德兴问了半天才找到厂长办公室,他敲了敲门,办公室里面传来一声“进来”。
牙德兴推门进去,一个矮胖的男人坐在办公桌后面看着他,看牙德兴进来,他问:“你找谁?”
“我找这个工厂的厂长。”牙德兴礼貌的说。
“我就是。”矮胖男人回答道。
牙德兴急忙走过去跟矮胖男人握手:“厂长您好,是我大姐夫介绍我到这边来干活的。”
矮胖男人略微诧异,摸着自己半秃的脑袋说:“啊,我想起来了,是小孙介绍你来的。”矮胖男人嘴里的小孙就是牙德兴的大姐夫,牙德兴点了点头。
“好啊,欢迎,我姓张,你贵姓?”张厂长问牙德兴。
牙德兴回答道:“我姓牙。”
“牙姓可真不多。”张厂长说,“来的路上花了不少时间吧?”
“没有,主要是前天没赶上车,我们那是农村车不方便。”牙德兴说。
“说的也是,这样吧,我先带你去你工作的车间看看,认识认识新同事。”张厂长站起来带着牙德兴朝车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