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人馆只见“海面”碧波如镜,隐约可见游鱼。灯光照耀,四“海”生辉。鱼类更是超凡脱俗,离开“尘世”,于此山间的“海”,来去倏然。中有饲养员,着了紧身潜水衣,潜于水中与巨鱼相嬉,拍打亲昵。圜形全视而一层,犹浅海层也,水中可透阳光,各色之鱼竞游,如鸟之翔于蓝天,轻盈悠然,悠闲自在。
约四层之圜行,边走边看,阅尽沧海之通透,有鱼巨如牛,昂然而至张翕巨口,令人悚然。水深若百米,底亮射灯,鳞乃片现,鳍亦施施然飘忽如仙。但见一西人自驮小儿,置于玻璃壁前,小儿见鱼之游,乐而高叫,手舞足蹈,天真童稚雀跃不已。但一见巨鱼至,先是鼓腮指点,牙牙而语之,手指笃笃,极尽狂喜。而鱼游到面前,只一指之隔,其口巨大,张于小儿面前,小儿乃骇,其父即抱之矣。
四处壁挂,均有海洋知识展示,或以礁石之标本,或以鱼骨骼之标本,或生养某层海深处之鱼,昭然示之,其旨在普及海洋知识也。记得广州文化公园也有水产馆,进行海洋知识的教育。但与之相比,不及其什一,无可攀比。
港英政府在推行全民教育可谓是不遗余力,科学、文化、艺术都不惜以重金开展,只是对历史,尤其鸦片战争一史,讳莫如深。甚至不惜歪曲,连当时《林则徐》电影也在禁映。不承认《中英南京条约》为不平等条约,否认对中国的侵略,公然为殖民主义歌功颂德。香港回归在即,于港英来说,真如“病树前头万木春”。
香港既然能造出一个如此逼真的“海洋”,为港人宣示海洋的深邃与神秘,何不又造一个真实的历史“海洋”,向港人宣示殖民主义的残暴与无耻呢?所以说,香港如何如何的自由,如何的民主,也是有个限度。民主也好,自由也好,都有各自的诠释,一国尚可两制,又何必非得只有一种呢!
(第30章)玲珑小城——澳门
——回归前的港澳印象4
在明朝年间,澳门只一个小岛,被一艘莆萄牙商船的人上岛借用晒货物,一借就借了五百年,比起割香港的时间更长。可见西方殖民主义者是如何奸诈贪婪,中国的封建皇帝是如何的昏庸,朝政是如何的腐败。直要待到1999年,才收回澳门的主权,也就是澳门的回归要迟香港两年。
现在的澳门当然不只是晒晒货物的一丸小屿,尽管地方不大,但也足以具备中型城市的规模,人口也有三四十万。小城极尽繁荣,罗肆巨千,邑居相承,商贾云集,百货胪列。由于城市小,小也有小的好处,马路虽狭窄而不阻塞,汽车多是中小型,我是没见过有大卡车,更不消说货柜车了,连大巴士也极少上路。汽车多但不拥挤,川流不息,却又很安静,不像广州的司机动辄就按喇叭,制造噪音。似乎澳门的汽车都哑了也似。人家的噪音管制的确做得好,交通管理也比我们做得好,这么窄的马路,居然不堵车。马路不出三步即可横跨,只容一车通行,尾随的车超不了车,故半途停不得车。倘一不留神过了头,那就得直开下去,重蹈一辙。也就是单行线,只准单方向行车。若须停车时便转进横街划线之内停。
刘禹锡的《陋室铭》有云“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澳门这城不大,但却是有“山”则荣。这个山是大陆,广袤的珠江三角洲,背“山”而面海,颇有“背负青天朝下看”的鲲鹏气势。那跨海大桥,横亘沧海,连接氹仔两岛,更是亚洲一大工程也。城虽小而规模大,路虽窄而桥横远,这就是我对澳门的印象。
澳门并无发达的工业,只是赌业开得红火。澳门的财政收人大部分依靠此业,这在国内,即使在香港也是被禁之列的偏门,正道的商人不屑为之。但葡京却是全澳最宏伟的建筑之一,美轮美奂的气概非凡。有些到此一游的内地人,在此尽此一煲,最终也是铩羽而归,甚至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故赌场内也张贴有告诫的字句,意谓赌无必胜,最好小赌怡情而已。
同行有女士买一百元的硬币,玩老虎机,多有吐出,兴趣渐大,竟锵然声响,硬币如泉涌出,须臾吐出二百元硬币,即赢得一百元,欲罢不能,再接再厉。竟不再吐币,连原来一百老本也无归了。不过,曾经有说,一个美国女游客,因为候船,来此下赌,突然,铃声大作,红灯狂闪。女客大惊,不知发生何事,有赌场职员出来告知,她中了头奖,整个老虎机系统所储备的硬币付罄,亦不足支其奖金云云。女客狂喜,无意间身价陡升百倍,顷刻成为千万富婆,衣锦荣归。据说,此非虚构之事,故而跃跃欲试者甚众。只是同行女士为葡京作了一百元的贡献罢了。而如此女士争为葡京多作贡献者,数以千计,数不胜数。更有四五楼以上豪赌者,动辄一注过千过万的也不乏其人。这可是一本万利的大生意,只是作“贡献”者,头脑冷静之余,会否为自己的侥幸之心觉得可笑?广州人说“哪有这么大的蛤蟆随街跳”大概就是这个道理。上面说到的那位美国女客,不过是葡京开业几十年来,绝无仅有的一人。若再多一个,恐怕要跳楼的是赌场的老板了。也不会有输尽了百万公款的贪污犯,被验明正身,押赴刑场,被执行枪决了。
葡京的大门建得明明是虎口形,其虎牙可咬人,其虎颚可噬人,更有虎喉可生吞人。而人们却偏偏往虎口里送,呼五喝六,乐不思蜀。不过,有人谓不可由正门八,须由旁门进之,以避虎噬之虞。由正门入也好,由旁门入也好,总之进入虎腹之中,还会有剩么?
在葡京外,尚残存有明代镇海炮台的寨门城墙,巨石砌成,应说是固若金汤。却如何洞开,为葡人所入?此处古树森郁,碧草芊芊。虽于闹市,却静谧如乡。园中摆石凳,供人休憩,海风轻拂,是个颇惬意的去处。如果赌红了眼的人,到此处自省,也该收手了罢。
大山巴谓澳门之象征,只不过是被毁教堂的遗迹,光剩下一片大门。大门顶檐尚存天使石雕,俯视下临。而旁侧却有小庙,我觉得诧异,走近一看却是供奉哪吒的庙。三太子为耶稣把守山门,倒是闻所来闻,大概也是中西文化合璧吧。只是我想大闹东海,使龙王爷闻风丧胆的三太子,岂甘寄人篱下,在洋人之檐下,那风火轮、那乾坤圈还顶用吗?怒其封建统治者之不争,累神明也受此冤气。
不过,澳门人还不至于像香港人那种“大香港”那样存有“大澳门”意识。澳门比之香港,更是小小巫见小巫了。也由于澳门地方小,像我们这帮“茄厘啡”到访,《澳门日报》老总李成俊,李鹏翥公增均郑重其事,亲临欢迎,澳门文学界隆重举行欢迎仪式,待如上宾。也许因为澳门的经济有赖于珠江三角洲的经济腾飞。而澳门的繁荣也是近这十几年的事,全得益于中国的改革开放的政策。
(第31章)惠州西湖赋
杭州有西湖,惠州亦有西湖。惠州西湖倚丰山而临东江,浸润惠城。只见万顷潋滟,红树青草,湖光山色,不亚于杭州之西湖。故有惠州西湖为苎萝村之西子,而杭州西湖为吴宫之西子之说,不谬。惠州西湖,惊鸿照影,万般风情极尽村野之美。我想“淡妆浓抹总相宜”一句,苏东坡道出了对两个西湖的品评。
曾去惠州数次了,对西湖可谓刻骨铭心的难忘。尤其在春天,十丈红棉,匝湖而开,如华灯万盏高举,碧波千顷,泛起殷红的微谰。好一个如火如荼的南国古城!
倘是夏秋之际,却有紫荆花开得灿然,也一样的绕着西湖,映波皆红。风乍起时,飒然飘洒的花瓣,点点落在碧波上,随风飘泊。有鱼倏然来去,唼喋红粉。
杭州西湖有孤山和苏堤,惠州西湖也有孤山和苏堤。苏堤也是那位坡仙所筑,亦是由孤山而出,横截十里。西湖春涨,以分东江之洪。苏东坡贬谪岭南,曾牧惠州。倾皇帝所赐黄金钱数十枚,建造西新桥。满湖之水涌出桥闸势如喷雪,蔚为壮观。桥成之日,苏东坡与惠州父老,“三日饮不散,杀尽西村鸡。”可见苏东坡当时与民同乐之豪。
杭州西湖有雷峰塔,可惜倒了。而惠州西湖依然有“玉塔微澜”一景,苏东坡曾有句咏之:“一更山吐月,玉塔卧微澜”。南宋刘克庄便道:“不知若个丹青手,能写微澜玉塔图”。惠州西湖这个“玉塔微澜”与杭州西湖的“雷峰夕照”相比如何?杭州西湖有个苏小小的墓,埋藏着一个很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惠州西湖则有朝云墓,也使得大文豪苏轼为之断肠。只是朝云是钱塘歌女,随东坡居惠州,到底也是杭州西湖边来的丽人。
我曾在杭州西湖绕堤环行,见其荷叶团团,垂柳依依,芳草萋萋,波光粼粼,轻舟片片,斜阳脉脉……那种美的感受,无以名状。在惠州西湖,我又重拾这种感觉。烟水缥缈间,碧波朱榭,绿树红花……湖边阳光和煦,惠风轻拂……你就会有羽化登仙的感觉,这是一种渔人溯流桃源,超脱红尘的感觉,如同到了另一个神仙的境界。
据传,佛国境界有十八梵天之说,按人的修行程度不同而到达不同的境界。有铺满黄金的仞利天;有光明灿烂的夜摩天;有住着通体发亮神人的兜率天……我想,此景应是天上无。苏东坡说过:“桃花流水在人世,武陵岂必皆神仙。”即所谓的仙境都是在人间的,在仙境的人未必都是神仙。我想,能在这如诗如画的西湖徜徉,也真够做神仙那么的快乐了。记得有首诗说:“共在人间说天上,不知天上忆人间。”也就是说,人人都说天堂好,却不知天堂里的神仙却在羡慕人世间美好的景色。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固然是说了许久的一句老话,也不过是因为杭州有个西湖丽景,就已经是好得不得了。但毛泽东也曾有诗云:“战士指看南粤,更加郁郁葱葱。”这岭南之地,也是风光大好的。比如说,惠州西湖。
无可否认,惠州西湖还不及杭州西湖知名度高,这是事实。不过,这两个西湖的自然景观与人文景观却有着那么多的相似之处,会不会是造化之神在创作正兴时,把杭州西湖复制了一个遗留在岭南,那也是未可知的。不然,为什么会有人将两个西湖都比作西子,一个是苎萝浣纱的处子西子;一个是在吴官低颦的粉妆西子?我想,惠州西湖,还是小姑独处,尽管颇有点寂寞,但却美得天然。是否可以这么说,前者是国色,后者是天姿。
两个西湖同属华夏,都是神州大地的人间仙境之所在。只是一江南兮一岭南,同是比作西子靓,同是“淡妆浓抹总相宜”。我想分别只在红棉、紫荆、杜鹃和樱花、红梅、白玉兰;只是“断桥残雪”和“六桥烟霞”的迥异。
不过,朝云熟读《金刚经》的六如偈,临终始顿悟。墓亭所镌刻“不增不减,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仿佛也提醒了我,谓我何必太执着对两个西湖的分别。何必去增减她们的各自的好处;她们共天地久长,既无生成,也无消失;也不必理会她们有什么完美或欠缺。西湖就是西湖,在杭州谓西湖,在惠州亦谓西湖。
(第32章)访东纵司令部旧址
粤有东樵得道之山,罗浮也。传蓬莱别岛,自东海浮来,称浮山,合抱罗山乃成,两山雨合而晴离。但见峰峦耸翠,郁郁葱葱,吞云吐雾,烟景万状。至山下,路迂回,石壁立。曲泉出山,琤琮有声。山树黛合,绿荫拢云……
这次到罗浮正逢抗日战争胜利五十周年,冲虚古观曾经是当年广东抗日游击队东江纵队司令部的驻地。方苞、陈残云、朱友直等前辈故地重游,抚今追昔,自然感慨良多。惠州市委书记朱友直神情肃穆地说:“五十年前的今日,我就是在这里入党的。”罗浮山雄峙南天,顶天立地,可以想象当日山林啸聚之雄风,领略横戈跃马的豪情。
1938年10月,日寇在广东惠阳
大亚湾登陆。罗浮山下集合了惠阳、东莞、宝安等地拿起武器的热血健儿。到1941年,东江纵队多次粉碎日、伪军的进攻,控制了广九铁路以西的大片地区。健儿们出生人死,英勇悲壮,可歌可泣……如今,冲虚观门外镌有云石之铭“东江纵队司令部旧址”,以示革命文物。更大的一块牌匾却是“广东道教协会”,且进观得购票两元,三清殿上,玉清、上清、太清三位天尊的塑像高坐堂上,接受信众们顶礼膜拜,香烛烟火缭绕其间,道士们则忙着为那些祈求者“指点迷津”。
而前辈们各自去寻觅旧处,辨认前事。东侧的偏殿有供奉吕祖的吕祖殿,道士们起居的厢房,两层,有扶梯缘上。说是当年为王作尧与曾生两个司令员所住,吕祖殿更是当年的“白虎节堂”,是首长商议军机大事,部署作战计划之处,非一般人可人。五十年前,他们也未得其门而入,如今游人如鲫,却是来参拜吕洞宾的,吕洞宾像塑得很有仙风道骨,须眉皆现,栩栩如生,呼之欲出,令人悚然。
西侧庭院,乔木蓊然,参天拱荫,有九里香一木,历七百年,仍生机勃勃,得道成仙乎?几位前辈都如见故人,久别重逢,相聚留影。五十年,对于七百年的树仙不过十分之一的须臾。这九里香偃蹇蟠屈,苍翠森郁,风采不减当年。而五十年后的今天,当年的充满着青春活力的小鬼们,再度聚会,相对皆皤然白首,儿孙绕膝了。前辈们怆然浩叹,感慨宇宙之无穷,怀想自己旧日的风采。
罗浮山,道称之为天下第七洞天,第三十一泉原福地。葛稚川称之为精洁而超凡脱俗,全无污秽的合丹之地,天下唯二十八座可合丹的山,如泰山、华山……而他于晚年独入二十八山之一的罗浮山修道炼丹。
冲虚观外,合白鹤、黄龙、九天、酥醪共五道观。冲虚古观隐于南麓,葛洪曾于此结庐,采药炼丹。而丹灶尚存,洗药池上依然巨石枕水,红莲微睡,留给人“洗药仙人去不还,空池冷浸梅花月”的慨叹。
五十年前,前辈们为拯救民族于存亡,举着战旗进山,剑吼西风,鞭映长虹,气壮河山。他们“修炼”的是解放民众之道,如今他们也“功德圆满,修得正果”,为改革开放奉献余热。
不过,葛仙得道,尚未存活于今,况凡人乎?但他留下的丹灶,至今还使人凝睇玄思,深省在宇宙中,自身的渺小,激励自己孜孜不倦地去探索大自然的奥秘。
而革命先辈的功绩,则是改变了这个世界,懂得了不靠神仙,不靠皇帝,全靠自己解放自己的真理。即使是法力无边,位极天尊的神仙,也改变不了世界的大趋势。
人到老年,看着年青人的世界,总会想起自己也曾年青过的时代。他们年青时,生命在民族危险中辉煌,青春在枪林弹雨、硝烟弥漫中闪耀光芒。他们不会嫉妒我们的今天,他们有的是自豪,因为这天下是他们抛头颅、洒热血拼搏得来的。于是感慨系之,书七律一首:
东海移来不记年,红旗五十岭南天。
倭酋授首东江剑,汞药吞丹葛稚川。
自古山林多猛士,化缘观庙养神仙。
如今来问人间事,云雨斜阳作紫烟。
(第33章)东莞可园记
莞城宏构纵横,崇宇群矗,闾阎四出;高路飞架,轨躅八达。船漕车转,陆行不绝,水行满河。喧嚣尘合,飞空遏云,水乡而非乡,罗肆巨千,真大都市也。旧日阡陌,已为九衢经纬,水田蔗亩,桑基鱼塘,已为商贾骈填,贸易胪列之街市。
唯可园一古,风采如故,青砖结构,索垩粉墙,亭阁翼然,楼榭高低,起伏有势,檐牙飞甍,玲珑相望,辉映溢目,怡神惬意。举步登槛,清风自出,幽隔闹市,别有天地。竹木幽邃,馆字淡雅,高台深池,清荫摇曳,藏蝉轻嘶,花影雀声,引人入胜,香城宝地也。户枢轴动,转弯抹角,穿墉为室,盘桓不计其数。绿影婆婆,层窗掩映,长啸烟霞,可寻兰若,信步闲庭,乐而忘噪,非墙外嚣尘氛围而可及也。可园不着意开凿,石池藕花,略以点缀;庭园之水乃借村中柳塘,虽旧村已成新市,池水碧波如故,杨柳依依。唯此一水,聊隔仙凡之境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