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瞳的眼睛泛出幽深的蓝光,他的脊背耸立的让晓婷看上去有点心疼。但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她选择沉默。惊恐的沉默,无奈的沉默。
西服在血液中浸泡多时,已经染得有些暗红。那是一种界在红和紫之间模糊的色彩。
小梓接着依靠着墙,木讷的盯着这个穿西服的死尸看。
就是傻子也能明白。刚才见到的那只手应该就来自眼前之人。可是又是为什么要单独把手割下来,而且放在不同地方呢。
晓婷看着这种场景,竟然想起几年前小舅带她去这个学校时的情景。那年,阳光没这么拘谨,风也轻柔的如同初春里冰雪在一点点融化。她喜欢那种细碎的,微小的声音,她听着它们在她眼前轻盈跳跃,她甚至可以看到它们的五官,全都清秀的要命。小舅的背非常厚实,趴在上面几乎感觉不出道路的颠簸。
晓婷一直都认为他是一个随和的人,有着隽秀的脸,有好看的笑容,有炯炯有神的眼睛。他的眼睛总是含情脉脉的,即使当时自己还小,但那双眼睛还是烙印在晓婷心底,在心事流转,忆及童年时,总不可避免的又要见到他。
那个天气,阳光是温热的手掌,不停安抚着小舅背上的晓婷。他的话语轻柔,但晓婷还是听得很清晰。他说,你到了那里一定要好好听姐姐们的话奥。
姐姐?我没姐姐。
有的,不仅有,你还要跟她们住在一块呢。她们会跟你一块玩,你说好不好。
当然了,也不要只记得玩,要做点作业,知道吗。然后小舅突然停下来,回过头看着正专心致志的啃着棒棒糖的晓婷。你带作业了吗。
每次想起这些事情,都会让晓婷满怀心酸。笃笃的马架声,伴着时光一点点老去,尘烟四起,再睁眼,却已物是人非。她不记得和她住在一起的那些大姐姐们的模样。在印象中,她们好像一直都是蒙着脸的。那时候她还很好奇,怎么她们都蒙着脸呢。
她曾因为这个问过小舅,那时候的小舅已经有了些改变。她不知道是什么让他发生了那样的变化,他的脸上有了两道疤痕,眼睛也不再炯然有神。她扯着小舅的衣襟,眼泪止不住的流出来。她的声音让每个人都感到心酸。她说,小舅怎么每个姐姐都蒙着脸。
然后晓婷就被小舅送回了家,她记得很清楚,那天小舅见到自己父母时,面露歉意,嘴里不住道歉。而父亲一直无奈叹气,母亲则一直在哭。一直,一直。一直到小舅劝她找个心理医生帮我看看病。然后她就哭的更厉害了。我没病。虽然当时我很小,但我真的没病。也因此,我从那时开始不喜欢小舅。
不知不觉,晓婷又流出了眼泪,那些又涩又咸的液体。晓婷叹了口气。她看到旁边的刘雪正用诧异的眼神盯着自己。
看出什么了吗?刘雪走到舍瞳旁边。
我现在只能断定一点。舍瞳抬起头看着她,他的目光总是毛茸茸的。然后他接着说,他刚死。
那么----
那只手是几天前的。即使不是几天前的,也肯定不会是今天被砍下来的。他明显已经知道刘雪要问什么。你猜的没错,那只手正是来自这个人。
死尸的身体整个趴下去,他的一只断裂的左胳膊正好暴露在外面,但整个右胳膊却完全看不到,是被压在了身体下面。他的脸浸泡在血泊中,耳朵处的一绺头发因凝滞的血液沾粘在了脸颊处,看不到他的五官,但可以断定是个男人。
留着长发。
舍瞳在那个人的身边蹲了许久后,终于站起来,他习惯性的将双手插进口袋。那个深黑色的牛仔裤,还有白色的衬衫。晓婷据他并不近,但可以听到他说的话。他侧过脸,一张嘴唇跳脱翕动。
他在说,帮我一下,我们把他翻过来。我想看看他的正面。那样我们或许会知道的更多。
他真是找对人了。这种事情,也只有像男孩子一样的刘雪做的出来。然后,晓婷看到她们一同弯下腰,将死人翻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