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事无人定,一切准备就绪之时,秋雨不理善恶,兀自酣畅淋漓。
浇灭了李源的阴谋诡计,但战事还要持续。士兵缩营避雨,哨兵举着毡布警戒,纷纷咒骂。
李源掀开帐帘,雨越下越大,雨滴汇成涓流,避隆聚洼,让他想起那句名言:水唯善下方成海,山不矜高自极天。
慢慢等吧!自己不好受,敌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可是这一等就是十来天,似尘寰悲喜,触动了旻天情怀,眼泪落了个痛快。
经雨干扰,这仗已打不下去,土地泥泞,一走一个坑,稍不注意,就摔个四脚朝天。
可是韩遂没有闲着,在陇西太守李相如、枹罕宋建变相投降下。挥师北进,武威、张掖二郡太守相继战死。酒泉太守黄衍自知不能敌,倒戈卸甲,投降韩遂。而董卓连打都没有打,撤到了安定郡。仿佛两人有种默契,韩遂不在东侵,留下兵马驻守,回师金城。
凉州大半失去,震惊边陲,耿鄙惶恐不安,连忙发出征兵的命令,傅燮地阻止也没有用。
消息一传来,百姓抓紧收割粮食,有的裹粮逃入了山中,有的则被强制从军。
李源望着山上空空如也的营寨,王国数天前便撤到陇西,与叛军汇合去啦!
“什么?让我们立刻进军?”李源不敢相信道。
程球有恃无恐:“这是刺史大人的命令,还望李校尉迅速进军。”
“回去告诉耿大人,择日启程。”李源也没有办法,压下愤怒。
“择日是哪日?”程球逼问道。
李源瞪了他一眼:“三天以后。”
程球似乎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去苏正和营中宣布命令去了。
阳光普照,洒满人间,却给凉州百姓带不来任何温暖,征兵纳粮,妻离子散,仿若这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三天后,李源率兵出征,行至半路,一彪人马从山坡涌出,看到官兵至此,也不惊慌。有一大汉从中闪出,单枪匹马迎将上来,黄邵在前问道:“你乃何人?”
“我乃庞柔,率乡勇来投。”这大汉身长七尺三四,大脸盘,丹凤眼,须发戟张,“我弟亦在郡中为吏。”
“你弟何人?”黄邵观其相貌道猜出了七八分。
“庞德是也!”
“原来是令明兄长。”黄邵吩咐身边一亲兵,带着他去寻庞德了。
庞柔抱拳道谢,大队又继续前行。
山间枯枝败叶,阴暗潮湿的天气,令黄邵心头浮起了阴霾。此次出军虽说有一万人马,但他对前景并不报以乐观。韩遂兵马虽远在金城,但是随时可以支援。宋建与李相如又在陇西多年,根深枝茂,恐难以短时间撼动。再加上凉州大半失陷,不啻于一面盾牌,阻挡了许多士兵的胆气。
文丑在侧,喜色盎然,仿佛这头‘野兽’回到家乡般,眼珠子乱窜,一会儿攀枝,一会儿越壁,不亦说乎。
黄邵虽不喜欢他,但心中的阴影不由被他驱散些许,打起精神,向着他未知而向往的前途迈进。
庞柔不过带来二百多人,加入了其弟的队伍。
李源摸了摸湿漉漉的头发,谨慎地遥望四周,生恐有伏兵冲出。就这样一路谨小慎微,来到了狟道县,再往前走,便是襄武县。
苏正和、庞德、李源等聚于一处,商量如何进兵。
苏正和自然希望快快进兵,这是耿鄙反复叮嘱的大事,可他也不懂行军布阵,只好不发一语。
庞德也无头绪,呲牙咧嘴的干着急。
李源脑子浑浑浊浊的,寻不到好的妙计,但还是要做一番战前动员,先把士气扬起来:“陇西兵马不过七八千,即使强征百姓入伍,也不过两万,在分兵把守各处险要,襄武最多两三千兵马。”
苏正和觉得有理,可转念一想,若敌人增兵如何,还有王国手底下还有五六千兵马,心下着急,却不能打击士气。
“天色已晚,明日我们便攻打襄武县。”李源看了看渐渐昏暗的天空。
大军都进入了县城内,凑活对付一夜吧!
?道县距离襄武县不到五十里,这里处于黄土高原边缘与秦岭支脉丘陵地带之间,黄土塬连着纵横的河谷。
李源登上城头,手扶女墙,群山在黑夜里蛰伏,偶尔视线里会出现瞬息即逝的光亮:“?道县乃是汉阳咽喉,张县长能守住此城,实乃大功一件。”
?道县长张昽在侧,抱拳道:“哪是下官本事?多亏大人威名,敌人未战先怯三分。”
李源被这马屁弄得舒服极了,不过脸上还是无动于衷,摆手道:“张县长休要自谦,这场仗还不知道要打多久,日后还要多多依赖你呢。”
张昽连连颔首:“那是下官本分。”
“这就好。”李源安排完守城事宜,就随着张昽来到下榻之处。
狄道县是陇西治所所在,自李相如迫于形势,与叛军联合之日起,此县便开始守卫森严,四门盘查甚严。
县堂内,李相如正与王国对饮,二人谈笑风生,肆无忌惮,联想到二人身份,真让人有啼笑非声的感觉。
王国本是粗俗之人,言谈无规,李相如虽然心里厌恶,但是举止却甚是亲昵:“王兄,可醉否?”
“哈哈!老弟这是哪里话?你见过大海阻挡百川千河的吗?”王国又灌了一爵。
李相如听他喊自己老弟,心中愤怒差点脱口而出:谁是你的兄长?也不睁眼瞧瞧自己什么德行!
许他喊人兄长,却不许别人叫自己贤弟,这自尊畸形的可以,就似这世道一样。
“贤弟啊!”王国依然我行我故,“要不是秋雨骤下,那李源的人头老哥我早就砍下。”
“那倒也是。”李相如附和了一句,紧接着双眼闪过一道寒光,“李源率领兵马已到?道县,襄武首当其冲,兵马不到三千,恐难以抵挡,王兄明日能否率兵增援?”
王国胆气遇酒,遇梦中之勇,浑不知天高地厚,再加上李相如这个一郡之长得大官,曲意逢迎,满口应承道:“老弟放心,明日我便提兵……提兵去杀他个……人仰马翻。”
李相如恭迎了几句,内心思索着韩遂的兵马何时才能到,正想到日后的前程命运时,耳边响起了刺耳的呼噜声,抬眼一瞅,王国已趴在食案上呼呼睡去了,瞧他酒菜沾须,更是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