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明泽听木子说自己是翻过带锋利钢针的铁栅栏出来给他打的电话时,他浑身的毛孔都打起了激灵,吓出了一身冷汗。“木子,你没事吧,翻那么高?”明泽赶紧问,“我的胃起来后感觉好些了。你一个女孩子,这么晚出来,我还真担心!”“呵呵,不用担心,要知道我也很厉害,之前我一直没发现我具备‘武林高手’翻墙跳高的潜质呢!”木子边伸出一只手捂住自己往外冒血的伤口,边一只手握住电话没心没肺地笑着。
考虑到宿舍门口铁将军把门,而且室友们早已入梦,木子便不准备重新翻墙回宿舍了,她约明泽一起上网。出了校园,进网吧之前,木子捂住自己带血的伤口,四处找药店,她想买三九胃泰和紫药水。可她找遍学校周围的好几家药店,均黑灯瞎火地关着门。无奈之下,木子从衣服上撕下一小片布条把腿上受伤的地方包裹起来,然后坚持着一跛一拐地走向了灯火通明的网吧。
刚打开QQ就收到了明泽发来的十几条留言,有些是之前明泽给自己的留言:
白色恋人:木子,在吗?
白色恋人:不知道为什么,我每次上线都期盼你在线上。
白色恋人:每当你的头像是昏暗的,我就会看着你的头像发呆。想像此刻的你在干什么?是高兴的,抑或是悲伤的。你高兴的时候,我想陪你大笑,你悲伤时,我想陪你痛哭......
白色恋人:在外面时,我一次次翻开我的钱包,在房间里时,我一次次翻开我的日记本。钱包和日记本上都贴着你的大头贴。我无时不刻不在想像你灵动的样子,你行走的样子,你奔跑的样子。每当看到遇到的女生貌似照片中的你,我就不禁停下来看一看,看看是不是真的你,已经悄然来到了我身边。可是每次都失望而归,因为她们不是你,而你在我记忆里是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
......
有些是刚刚明泽发给自己的:
白色恋人:木子,你怎么还没有来,我好担心!
白色恋人:木子,你从那么高翻下来没有伤到自己吧?
白色恋人:木子,快上线吧,我会一直等着你......
木子再次敲击键盘的时候,她感觉有温热而晶莹的泪滴从她的冰冷的脸颊上悄然划落下来。她的心里第一次如此真切的体会到被人关切的温暖。她迅速回复着明泽的留言:
五月雪:明泽,我来了,真抱歉让你等了那么久。刚才我去学校外的药店了,想买点药给你寄过去,但是找了一圈才发现药店都关门了。
五月雪:你放心,我还好,翻墙对我来说现在是小CASE。你的胃才是大CASE。一定好好养完全啊,别落下胃病了。
......
边聊着,木子边把受伤的脚有意往电脑桌里面伸了伸,生怕带血的伤口被人吃惊地注意到了似的。那一夜,明泽全然不顾自己的胃部不适陪木子聊了一夜。等到天明的第一缕晨曦透过网吧的透明玻璃窗投射到木子略显疲惫的面颊上时,木子微笑着对明泽说早安。明泽也对木子说早安。末了,明泽问木子,虽然我们彼此没见过面,但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木子发了个点头的表情传给网络另一端的明泽。
与明泽网上告别之后,木子便下了线离开网吧去找药店。此时的药店刚刚店老板拉开卷闸门,木子便匆匆走了进去。“小姑娘,好早啊,像你这么勤快的年轻人不多了啊。”老板笑着说道。木子揉了揉有些沦陷的黑眼圈,指着自己略显苍白的脸说道:“您说错了,我这不是勤快,是一晚上没睡。”接着,木子眼睛一亮,指着三九胃泰和吗叮啉对老板说:“老板,您给我把这两样药一样拿三盒包起来。”“你胃不舒服?”老板问。“不是我,是我男朋友!”木子低下头,涨红了脸羞赧地说道,“我准备给他寄过去!”“你男友真有福,让你一大早为他买药!”老板羡慕地朝木子的脸上望去,接着他注意到木子的受伤的腿,“你腿怎么了?”“噢,不小心刮伤了。对了,我差点忘了,再来一瓶紫药水。”木子补充道。于是,老板又递给木子了一瓶紫药水。
把明泽的药打包好,木子忘了腿上的伤似地,赶紧飞奔去邮局。接着,将药按照明泽之前给自己通信的地址寄了过去。寄去之后,木子赶回了宿舍,匆匆刷了刷紫药水换了条裤子,拿上书便又赶着去上课了。而明泽也是一宿没睡也往工作地点赶。困乏的两个人好不容易坚持完一天,到晚上便早早躺在床上睡了。临睡前,明泽给木子去了个电话,在电话里明泽告诉木子,他的胃可能没养好,又开始胀气、疼痛了。木子告诉他,自己早上买了胃药快递过去了,并叮嘱明泽多喝水、收到药后按时喝药。明泽说好。木子躺在床上抱着自己受伤的小腿也辗转反侧疼地难以入睡,但她不敢告诉明泽她的腿因为没有及时处理好伤口,破损的皮肤已经开始红肿和溃烂了起来,她怕他担心。
当明泽顺利收到药的时候,木子正躺在学校医务室的病床上输液。因为伤口发炎,而且过度劳累,木子发了两天烧。烧的第二天,满脸通红,满身滚烫的木子一瘸一拐地独自来到了学校医务室,因为她不想让父母知道她已经不知不觉中从他们眼中的乖乖女变成了一个半夜翻墙、夜不归宿、沉迷网恋的坏孩子。因为生病,木子三天没有去教室上课了,她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宿舍的床上,仰望着头顶的雪白天花板发呆,她想给明泽拨一个电话,让他在自己受伤难过的时候陪陪自己,但是一想到他正在为工作忙前忙后,殚精竭虑时,她原本伸出去拿电话的双手又颤抖着缩了回来。
一个礼拜后,木子的病好了。而明泽按时喝完木子寄来的药后,胃也渐渐恢复了动力。可木子从此却不太爱好穿裙子了,因为她的小腿上从此留下了一小块儿触目惊心的疤。而她也不曾预料到,这个疤日后的某一天,也成为明泽心里的隐痛,就像伤在他自己的小腿上一样......
九月下旬的一天,明泽告诉木子,就在明天,他们实习的公司要安排旅游,地点是西安终南山观音寺。木子叫明泽见到观音菩萨后帮自己许个愿,明泽说,好!第二天,明泽背上提前准备好的背包,穿着轻便的白球鞋随着同事一起来到了观音寺。观音寺内有人抽签,出于好奇,明泽抽了一把。可是当他看到签上写的三个字后,整个人立刻目光恍惚地呆立在原地了,因为他清楚地看到签上写着:“半生缘”。这三个字让明泽好久回不过神来,直到同事上前碰碰他的胳膊提醒他要走了,他才颤颤巍巍地向门外走去。
一路上明泽都脸无表情,直到来到了三面观音跟前,明泽才突然记起木子叫自己帮忙许愿的事情。于是,原本毫无血色的明泽的脸色蓦地变得红润了起来,无神的双眸也瞬间恢复先前黑亮明朗的神采。他虔诚地双手合十,无比诚恳地在三面观音面前许愿:愿我和木子的爱情能一生一世!
许完愿,明泽转过身来,拿出相机,请同事帮忙照了个相。相片中,明泽开心地微笑着,食指和中指微微张开,呈现出“V”字型,他的眼睛盯着镜头,炯炯有神,乌黑的寸发如一根根钢针直冲照片背景后蓝蓝的一片云霄......
从观音寺回来后,明泽立刻将照片拿去冲洗了,因为他已经迫不及待将洗好的照片给木子寄去了。那天晚上,明泽拨通了木子宿舍的电话。在电话中,木子问明泽帮自己在三面观音面前许了个什么愿望?明泽狡黠地对木子笑着说:“先不能告诉你,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等以后有机会我再偷偷告诉你啊!”木子虽然有些好奇,但是无论如何引诱明泽说出,明泽却都表现得很神秘,只告诉木子是形容爱情的四个字。至于哪四个字,木子躺在宿舍的床上思来想去,却怎么也没能想到。至于抽签的事,明泽却深深埋在了心底,只字都没有跟木子提。
十一长假的前三天,木子收到了明泽的信,信中夹着一张明泽寄来的照片,照片上的明泽英俊而俏皮,幽黑的眼睛有神的注视着前方,双手呈现出标志性的“Victory”标识。照片的背景是脚踩白色莲花的三面观音和一片蔚蓝无边的天空。握着明泽的照片,木子心里波涛汹涌,久久不能平静,她也开始猜想他的样子,他的味道,他的温度。九月三十号那天,明泽神秘地告诉木子,他十一想趁放假来看她,并且将用他领到的第一份为数不多的全部工资攒起来给她买一份礼物。听到见面的事情即将变为现实,木子十分激动,哽咽着说:“好!”
十一的一大早,天色还不见亮时,明泽便早早就起了床,将自己考究地打扮了一番。虽然还是学生,没钱买什么高档品牌的衣服,明泽还是把整个衣柜都翻了一遍,挑出来几件平时最喜欢的衣服装进了箱子里。接着,他将送给木子的礼物小心翼翼地装进了精美的包装盒子里——那是一个深蓝色的手机。
看着眼前的手机,明泽清晰地记得,他拿到实习后的第一份工资便兴奋地走进通信商城,把仅有的一千块钱工资连同花了近半个月省下的二百块钱的生活费一同装进了贴有木子大头贴的钱包里。因为怕有小偷,明泽把钱包紧紧怀揣在贴身衣服的口袋里。因为揣度不准木子的喜好,明泽在每个手机专柜面前逛了一圈后仍犹豫不定。不知不觉中,明泽又逛了五圈,正当走地腿脚发麻、口干舌燥的明泽停下来休息时,他的目光却不禁意间被一款炫彩深蓝色的超薄手机吸引住了,走进前去仔细拿真机一看,更感亲切——绚丽深蓝的外壳,洁白如雪的屏,小屁男孩儿和小屁女孩儿微笑拥抱的卡通屏保。
明泽如获至宝似地捧着手机,问手机柜台老板这款手机需要多少钱,老板告诉他需要一千三。明泽把怀揣着微温又微湿的钱包翻来了,拿出来仔细数了两遍都只有一千二。他问老板能不能便宜点,老板摇了摇头说不能。明泽叹了口气,放下手机,怅然若失地走了。过了一会儿,明泽又转了过来,他捧出三十六块钱的零钱递给老板,告诉他:“老板,我翻了一遍身上大小的口袋,这是我所有的钱了,您看能把手机便宜一些卖给我吗?”看着明泽无比诚恳的眼神,老板把手机装好,递给了明泽,好奇地问道:“不知道你这手机是买给谁用的呢?”“我即将见面的女朋友。”明泽乐呵呵地答道。老板对明泽伸出了大拇指,并把之前明泽递给他的三十六块钱的零钱强行塞给了明泽,边补充说道:“别人这个价格,我肯定不卖,但是你,我亏本也卖!”
装好来之不易的手机后,明泽给自己带上了精致的手表,拿起梳子仔细对着镜子把头梳得整整齐齐。接着他将枕头底下的日记本拿出来翻到扉页,当他看到木子大头贴上的如花般灿烂的笑靥时,明泽便感觉内心安定。他将钱包放在贴着胸口温暖而跳动的地方,便锁好门向火车站的方向行去。
因为天色早,火车站的人并不多,明泽顺利地坐上了从西安开往孝感的火车。火车一路向前行驶着,明泽看着眼前的景物不停地向后倒退着,熟悉的不熟悉的人和物都一恍而过。恍然间,他又不小心忘记了木子的样子,他掏出钱包,再一次把木子那既陌生又熟悉的脸记在了脑海里。他给木子打电话,告诉木子:“我上车了。”木子说:“好,我等你!我穿着白色裙子。”挂完电话,明泽内心汹涌澎湃,他既希望从虚幻的QQ中脱身下来见到现实中的木子,又有点害怕真实当中的“见光死”。他感到有些矛盾,紧张中额头不禁渗出汗来。
怀着一路的憧憬和忐忑,明泽终于到站了。出站后,已接近日落。在一片黑暗笼罩下的昏黄里,明泽一眼便认出了她——那个穿着白色裙子的木子,她的脸生动而圆润,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也正凝视着自己,淡红而柔嫩的嘴唇轻轻叫道:“明泽!”边叫着,明泽边看到木子抬起手来朝自己的方向挥挥。明泽朝木子笑了笑,木子也朝明泽笑了笑。明泽点点头,朝木子的方向走去。他看见木子的头发很黑,被扎成了精致的羊角,轻轻地在昏黄而黯淡的余晖里随风铺散开来。木子的纯白的裙子在暗黄的光线中显得十分耀眼,并随着的方向飘散膨胀开来,仿佛一朵正欲绽放的白色莲花。
不知不觉中,明泽走到了木子跟前。“木子是吧?”明泽朝木子羞赧地笑了笑。看着木子清彻而明亮的眸子,明泽感到心里一阵狂跳。见明泽看她,木子面色绯红地低下了头,并点了点头。木子低头的时候,看到明泽手里拿着袋子还拖着箱子,便伸过手去接明泽手里的袋子和箱子,指间触碰的那一霎那,木子感到指头如触电般微微发麻。接着,她感到明泽伸出自己的左手来,把自己的准备接东西的右手握在掌心里。蓦地,木子感到来自明泽那虽未曾谋面却又如此熟悉的暖流直达心底。
车站外,人来如织,车来如织。一些拉客的人不停地企图把刚下火车的游人拉上他们的客车,而的士司机也不停地吆喝游人坐上他们的“城市直达车”。木子为明泽拦了一辆的士,直达自己的家。在的士上面,木子才克服怯生情绪,与明泽欢快地交谈。而明泽则把木子当作多年不见的好友似的,对木子畅所欲言。聊天的过程中,坐在前排的木子不断扭过头去看坐在后排的明泽:他的眼睛是那么乌黑而闪亮,圆圆的脸庞隐藏不住聪慧过人的神气,头发如照片中那样个性地直冲天空,显得格外精神。手上带着黑色夜光的手表,闪耀着淡绿迷人的光......
到家后,木子的家人已经提前准备好了一大桌子丰盛的菜。看着热气腾腾的饭菜,看着眼前温柔美丽的木子和她热情好客的家人,明泽心中格外温暖,心里油然而升一种归家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