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童慌忙递过来一杯清水,“好了好了,吃不下就别吃了,我陪主子到院子里走走吧,傍晚时下了一场急雨,这会外边的空气该是极清新的。”
春日的天气尚温和,雨后的皇宫总是比艳阳要来的宁静,花木寸草初生、滴滴艳艳坠着晶莹的水珠,别是一番清新盎然之境,加之寝宫别院四处张灯结彩灯笼高挂一片祥和,越加的隆重了些。
此时已是晚间酉时时分,子娴由月童搀着向前徐行,出了院子一路且走且停,绕着宫墙转了大半圈,最后停在恩馨宫背后小河旁,瞧着缓慢流过的河水痴迷。坐了半会忽然见远处荡漾着一支小船缓缓而来,子娴靠近想瞧清楚来人,月童先诧异道:“主子,是陶参军!”
子娴定目,果真见陶谷冰一人撑着一叶扁舟滑近,船头掌着一盏模糊的灯彩,倒影着河中的涟漪,似有带月荷锄归的错觉。
陶谷冰也瞧见了子娴,将舟靠岸礼道:“潋贵人吉祥!”语闭躬身一拜。
子娴有些不解,同样屈身一礼,问道:“陶参军有礼了!今日怎的宫里头很忙么,这样晚了当差,不回府休息?”
陶谷冰淡淡一笑,瞧了瞧一旁月童,子娴会意对月童道:“你先去那边亭中等我!”
月童虽不甘,也不敢违抗,屈了屈身往一边走去。陶谷冰这才道:“前些日子听说你出了些事,我一直担心,又不敢去眷音阁打听,便夜夜来这里泛舟,希望能遇上你。”
子娴有些感动,也不知如何回答,只站着沉默。
陶谷冰走进,怔怔瞧着子娴的面色,有些心疼道:“妹妹这几日觉得怎样了?好像瘦了些,脸色也不好看……托尔淮小王子的事我也知道一些,这件事皇上还为正真下旨,妹妹若是不想去准格尔旗,明日我就让父亲去与皇上说情……”
才说几句子娴心中已是万分难受,不及思量‘扑通’一声跪在地,泣道:“妹妹请哥哥一事,望哥哥一定要答应。”说罢深深磕了一记响头。
陶谷冰不知何事,上前扶住向四周望了望道:“妹妹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若是让别人瞧见怎生是好?”
子娴不依,直直将陶谷冰欲要扶起自己的手臂抚开,低眉恳切诉道:“倘若哥哥不愿答应,妹妹愿长跪不起!”
淘谷冰心疼,也不管何事,只道:“我的心思妹妹难道还不明白吗?快起来,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一定尽最大的力帮妹妹完成。”
子娴这才抬头,仰望着陶谷冰紧撇的双眸,沉沉道:“在说之前还请哥哥答应,此事只有哥哥一人知晓,切不可再告诉他人!”见陶谷冰迟疑的点点头才继续道:“哥哥可还记得我的弟弟卫羽牧?前些日子母亲因为担心我遂告别父亲,携着弟弟前来京城探我……”
陶谷冰惊讶,眼睛闪烁着不确定,瞬间却又似有所悟道:“前几****出宫就是去见你娘亲和羽牧?”
子娴并不急着回答,小声道:“那夜见过母亲之后便叫她快些离开,可是母亲依旧留在京城,直到昨日宫外突然传来消息说……说母亲失踪了。之后有人在河中打捞出一具与母亲身形极为相似的女尸,所以……所以我恳求哥哥一定帮我查处出是谁害了我母亲的性命!”说话间紧紧抓住陶谷冰的手臂,微微发着颤抖。
陶谷冰也是惊愕的说不出话来,借着朦胧夜色睁大双眸瞧清楚子娴顺着眼睑滚落的大滴热泪,与臂间传来她手指的冰冷温度,反将她揽入怀,轻轻为她拍着后背顺气。
子娴并不挣扎,身子却止不住伤心哭泣带来的颤栗,低声道:“哥哥不愿意帮妹妹么,做什么不回答?我一定要知道是谁害死了母亲,我要他全家陪葬!”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咬牙吐出。陶谷冰哪里见过如此模样的子娴,放开怀抱急着道:“妹妹无需太过担心,兴许姨娘并未有事,那具女尸不过是巧合而已呢?妹妹在此担心许多只是徒伤了自己的身子。”
子娴缓缓收回紧握的手指,转过身瞧着夜幕下泛出点点白色通明的粼粼波光,恢复到原来淡然的模样道:“十月胎恩重,三生报答轻。无父何怙,无母何恃?如今父亲远在千里之外,母亲遭此毒手……我也希望一切不过梦一场,母亲依然如当初微坐灯下为我缝制嫁衣裳!”
话到此处顿了顿,转过身看着陶谷冰眼睛道:“还有一事烦请哥哥帮忙,我那不听话的弟弟,母亲失踪后他出门寻找,哪里料到也是一去不返,不知道如今在何处。”
陶谷冰点点头,不曾思考已答应,“虽然与羽牧有好些年不见,不过我该是记得他模样的,明日我便分配人去寻,定要将羽牧搜出来!”
听罢陶谷冰的话,子娴心中稍稍安稳,“如今能找回一人是一人,我只怕是有人蓄意谋害,对弟弟也不留活口。明日我书信一封派人去送与哥哥,哥哥只消去无定河坝寻一处名叫佶宅的客栈,把这封信交于那里的掌柜吉安,他会把所有事宜交代给哥哥听!”
陶谷冰上前两步与子娴同站于一方青石板之上,不敢确定的小声问道:“只是我怕即便找到羽牧,到时妹妹已远在准格尔旗部落的草原之上,又该如何是好?”
风乍起,掀动子娴长长的衣袍下摆。轻轻拢了拢脖颈间的衣裳领子,子娴淡淡道:“我又怎会让自己陷入那样的境地!过几日晚宴皇上的圣旨下或者不下还是一个未知数,哥哥只管帮妹妹完成心愿就好!他日哥哥若有用得着妹妹的地方只管开口,定不会有半句推脱!”说罢侧目,望着远处重重叠叠弯曲蜿蜒的河流。
良久,陶谷冰忽然问道:“妹妹为何要嫁于准格尔旗的小王子,去到那样遥远的鄂尔多斯草原?以后想念家人了又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