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氏父子来到王蟒府上,管家王荃领他们去客房休息。三公九卿府上的狗也高人一等,王荃言语谦卑,却不失一股傲慢的气焰,他装腔作势道:“苏大人是我家老爷的心腹,我自然不敢怠慢,列位的酒菜已经安排好了,请你们跟我前往西厢房用膳,只是有一件事嘱咐各位,千万不可去后院。”
苏明云允诺道:“王管家放心,我会管好两个狗崽子,不让他们乱跑,”苏氏父子跟着王荃来到西厢房,只见桌上摆着八大碟、八小碟,糖醋鲤鱼、西施舌等名菜映入眼帘,苏紫阳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抓起肉就往嘴里塞,王荃讪笑道:“各位慢用,我还有事要忙,就告辞了。”
苏明云拱手拜道:“劳烦您了。”待王荃走后,苏青阳指责道:“瞧你那吃相,真够丢人的,”他悠然地坐下,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鱼。
苏紫阳讽刺道:“别装了,弟弟,这又没外人,我还不了解你。”苏青阳把扇子扔到桌面,然后端起盘子,把菜倒到碗里,继而用筷子把饭菜往嘴里扫,大口不停地咀嚼。等吃到差不多的时候,苏紫阳拽了拽弟弟的衣角,给他使了个眼色。苏青阳略微点头,表示明白,便说:“我和哥哥出去逛逛,”他拿起扇子并直起了身板。
“不行,”苏明云斩钉截铁道,“你俩兄弟又不知道出什么幺蛾子,给我老实待在这吃饭,不许乱跑。”
“爹爹,我们保证不惹是生非,让我们出去逛逛吧”苏青阳的声音嗲得不行,老爷子的骨头都酥了,赶忙拜拜手,预轰走两人,旋即补充道:“不要太晚,明日你还得启程去会稽。”
话音未落,苏紫阳已拉着弟弟跑得不见踪影。苏青阳伸个懒腰,道:“还是你反应得快,要不就机会领略长安的夜景了。”
苏紫阳搭着弟弟的肩,“你就是缺点机灵劲,要不是我脑子灵光,咱俩晚上只能守着空房,对着天花板数羊了。”他灵机一动,“刚才管家不让我们去后院,那里肯定有好玩的东西,俗话说的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我们不妨去那座山瞧瞧去?”
“你不是暗示我出去玩么?怎么变卦了?”苏青阳有些不情愿,毕竟头一次来长安,他还想逛逛夜市,开开眼界。
“好弟弟,我一会再陪你出去逛,咱们先去后院寻寻宝,”苏紫阳用胳膊勒住了弟弟的脖子,“你必须答应我,要不我可不放开。”苏青阳惨叫两声,无奈地回应道:“疼死我了,快放手,去就去,真是拿你没办法。”两人来到后院外,准备翻墙而入。他们本以为院里藏了洪水猛兽,可是才爬到墙头,就听见里面传来悦耳的琴声,那词道:
鸳鸯双宿双飞,哪怕遭遇罗网,我们依旧相爱。
鸳鸯相依相偎,嘴唇燃烧红心,我们安享幸福。
婚车伴乐徐来,锣鼓响彻云霄,我们生活美满。
轻掀似火盖头,你脸氤氲成霞,我们未来明亮。
苏紫阳对琴音八窍只通七窍,赶忙问弟弟:“这是什么曲子?”
“这是《鸳鸯》改编的曲子,不知谁弹唱得如此凄婉。”
此时,苏紫阳已经翻进了院子,苏青阳还挂在墙头品味琴音,他赶紧低声催促道:“呆子,别听了,再不进来就被别人发现了。”苏青阳不情愿地翻入院内,两人借着阴影来到水塘边,只见水塘的另一头是一个透亮的阳台,一个红衣女子正在里面抚琴。“这后院装修得如此奢华,我看这弹琴的女子年纪也和你我相仿,八成是王大人的女儿,”苏青阳头头是道地说。苏紫阳点点头,而后拿胳膊肘顶顶苏青阳的前胸,“大好的机会,我可不能浪费,只要拿下王大人的千金,说不定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苏青阳打趣道:“就你这德性,倒过来变成黄蜂还差不多,又搞不出蜂蜜,采花的事就别想了。”他手插兜,“这种麻烦事还是交给我算了,容我先过去看看。”
“要去一起去,俗话说的好,路边的野花不要摘,要摘也得一起摘。”两人来到红衣女子身后,红衣女子以为是丫环取东西回来了,便没在意,可当两人的影子浮现眼前时,她才发觉不对,呵斥道:“大胆狗奴才,竟敢跑到我的琴房。”她气愤得想把这两个混账扔到荷塘里喂鱼,要不怎能浇灭心头的怒火。她刚想唤人前来,口还没开,苏青阳的扇子已堵在她的嘴上。
苏青阳解释道:“小姐不必担心,我们是王大人心腹爱将的儿子,我是苏青阳,这是我哥哥苏紫阳,我俩无意闯入小姐的清幽之地,实在是打扰了,敢问小姐芳名?”
王风眠仔细端详两位标致的少年,立马露出了笑意,乖张道:“我叫王风眠,不用我介绍,你们应该也能猜到我的身份,”她蛮不讲理道,“既然你们的爹是我爹的手下,那你们就是我的手下,你们可愿听我差遣?”苏紫阳见王风眠皮肤白皙,面色红润,好似那可口甜美的桃子,只觉得她吐出的字都带着香气,便急忙回道:“小姐吩咐什么都行,上刀山,下油锅,我认了。我们就是待宰的羔羊,你随时都可以宰。”
王风眠扑哧而笑,道:“宰你们倒不用,我看你们应该有点才识,不如先帮我解个谶诗?”
“没问题,不知是什么谶诗?”
“我年幼时和母亲去求签,有个老道给我算了一卦,说我此生的命运逃不出这首诗,”王风眠取来一张帛布,递给了苏青阳,“瞧吧!就是这首诗。”苏青阳接过帛布,只见那首诗名为《遗憾》,那词道:
三生石上三生缘,
月桂花里尘世乱。
此爱冰冻三尺寒,
痴痴遥望达彼岸。
苏青阳一脸苦笑,道:“我确实不解其中的深意,不知你从何处求得此诗?”
“算了,就知道你们解不出来,”王风眠满不在乎道,“这样吧,作为惩罚,你俩领我去集市玩就行。”苏青阳也想和风眠多聊聊,一向谨慎的他随口便答应了她的提议。苏明云四处寻不到两个儿子,便知他们私自溜出去玩了,心道:“真是管不住这两个小滑头,我还是先去见王大人吧,”他径直走到密室,只见王蟒正在和谋臣果里奇一边画画一边议事。果里奇长得一张四方脸,披着散乱的长发,一副邋遢的样子,可他生了一个绝顶聪明的脑袋,能过目不忘,所以王蟒对他相当器重。苏明云将‘御马案’的始末汇报给两人,果里奇不假思索道:“有人意图行刺,想颠覆大汉。”
王蟒附和道:“这事牵扯不小,我们先瞒住上面,搞清是什么人在背后捣鬼再说。”
此时,苏青阳三人已走到集市上,路上的商贩经营着各色的小吃,王风眠先去左边的摊位尝尝炸油饼,然后又去右边的摊位尝尝糖葫芦。
“也不怕变肥猪,”苏紫阳抱怨道,“吃胖了我可不娶。”王风眠生了双顺风耳,苏紫阳小声的呢喃被她听了个清楚,她顽皮地说:“我要是吃成了猪,天天用猪口水喷你的脸,给你好好美容。”
“好啦,你就算胖了,也可以卖个好价钱,”苏青阳打趣道。
“哼!你们俩兄弟没一个好东西,就知道欺负人,”王风眠算蹦算跳,扫荡了一个个摊位。苏氏兄弟一个在书摊前忘我地看起竹书,一个在说书摊前听起了江湖故事,把王风眠忘到了九霄云外。而王风眠则不知不觉地走到了赌场前,她掀开门帘,向里探探头,只见有人在掷骰子,一会掷出一柱擎天,一会掷出豹子,她的好奇心唆使她走进去。少顷,苏氏兄弟发现王风眠没了踪影,登时露出惊惶之色,“这可怎么办,要是丢了大小姐,咱俩可得被打死,”苏紫阳焦急道。苏青阳略一思忖道:“别急,我看这丫头片子就是图好玩,跑不远,我们去周围转转,应该不难寻到。”
“这里还蛮好玩的,”王风眠走进赌场,和一只没见过世面的乡猫一样,四处乱窜。她平时总被锁在家里,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见到新奇的事物就收不住了,她敲了敲一个光着头的壮汉,道:“大叔,你教我玩这个好不?”那光头哼了一声,道:“小女娃赶紧回家去,这种地方不是你该来的。”
王风眠摘下金簪,拍在桌子上,横道:“凭什么我就不能来,不就是压银子么,你跟我赌一局。”那光头无奈地摇摇头:“劝你一句,不要逞能。”一个长着黑痣的男人喝道:“到手的天鹅肉都不吃,你这癞蛤蟆怎么当的?”众人都起哄道:“赌一局,赌一局…”别的赌桌的人听到这桌如此热闹,也都聚了过来。那光头无奈地摆开阵势,摇起骰子,然后猛力得往桌上一扣,得意地说:“小娃娃,别说我没让你,开大开小,你选吧。”
王风眠虽然没玩过骰子,但也知道里面有玄机,她蹭蹭鼻子,道:“我规则还没定,你怎么就摇起来了,我看你是药吃多了吧?这把不算。”那光头讽刺道:“小女娃这样牙尖嘴利,以后可每人敢娶你这种母老虎。不过我人情送到家,你说这规则怎么定?”
“夫君他本人都没担心,你着个毛线急,”王风眠转动眼珠子,“这个规则嘛,我来摇骰,你来猜大小。”
那光头把骰盅推到王风眠面前,淡定地说:“小姑娘,随意。”王风眠使出吃奶的劲,上下左右狠命地摇,趾高气昂道:“死光头,你倒是把银子掏出来呀,别一会耍赖不认账。”她得意得把骰盅按在桌子上,“猜吧,猜不到不要哭哟。”那光头双手按在桌上,淡定道:“小娃娃,大叔有特异功能,你这骰盅里的大笑我已经看到了,你要是后悔还来得及。”
王风眠用手指卷头发,“你就吹吧,是不是想耍赖,快点开。”
那光头坚定地说:“五个一,你开吧。”王风眠一脸的不屑,高傲地拿起骰盅,可转瞬间就傻了眼,那数字果然和那光头说得一模一样,原来这骰子早被那光头偷换了,所有的面都是一样的数字。王风眠不悦地甩过头,径直往外走去,可她刚出门,就被两个绑匪敲晕了。一个绑匪用麻袋罩住她,笑道:“应该能卖个好价钱,”便扛在肩上抬走了。“这货色不错,要不咱先爽一把?”另一个绑匪奸笑道。扛人的绑匪淫笑了一下,道:“正合我意。”于是,两人扛着王风眠走进了无人的巷弄,开始毛手毛脚地轻薄王风眠。好在苏青阳及时赶到,两个绑匪只是剥了王风眠的外衣,他愤怒地飞出铁扇,那铁扇旋转如盘,割断了两个绑匪的喉咙,他面露凶光,冷冷地说:“瞎了眼了,竟然敢打大小姐的主意。”而后他蹲下身,目光不知是不小心还是故意,瞥了一眼王风眠的suxiong,那隆起的肉不免令他咽下了口水,他赶紧抽了自己一巴掌,道:“不许乱想,”然后他帮王风眠穿好上衣,送她回家了。
密室内,苏明云和王蟒在密谈毒汤事件,原来那盅毒汤压根不是皇后或玉贵妃送的,而是王蟒送的,他预用此汤挑唆后宫的关系。王蟒扶着椅背,道:“真没想到太后这么轻而易举就中招了。”
“一盅毒汤就把太后的怒火挑了起来,有她在背后撑腰,我们动法派就更容易了。”
王蟒说:“你去办该办的事吧。”苏明云嗯了一声,便撤出密室,四处高呼苏青阳的名字,好像有什么急事。苏青阳刚入门,脚还没落定,就听见父亲的呼唤,只以为私自领王风眠出去的事败露了,便唉声叹气道:“既然被发现了,干脆自己交代算了,”他来到父亲的寝室跪了下来,苏明云不一会缓步而入,苏青阳叹息道:“父亲,我错了,”他低下头,宛如一只偷吃坚果的松鼠。
“哦?怎么错了?”苏明云疑惑地问。
“我不该带王小姐逃到外面玩。”
“昂?”苏明云更加诧异了,“好小子,你还把大小姐拐跑了。这件事先不追究了。我找你来是因为事情有变,有人要暗杀赵氏姐妹,需要你提前去会稽,把她们带回来。”苏青阳听闻此言,只觉得肠子都悔青了,他答得驴唇不对马嘴,交代错了,居然把自己出卖了。这种感觉如同一个宿妓的男人因臆想被捉而主动坦白,可事后却发现媳妇根本不知情。苏青阳心中有鬼,嘴上无门,说漏了,他无可奈何道:“知道了,我准备一下就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