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关癞子正跪在我的铺前打瞌睡,号子里其他人或站或坐,刀疤脸叼着烟站在门口的位置,不时拿眼睛瞄着他。
“大哥,我服了!”不知怎么知道我醒来了,关癞子老老实实的说道,嚣张的气焰跑到了九霄云外。
就这样,号子里恢复了平静,不同的是,我成为了新的狱霸,而前狱霸天天负责清洗马桶。
在我不胡思乱想的时候,我会和号子里的人聊天,听刀疤脸说些江湖上的人与事,我们这号子里,刀疤脸是唯一一个在外面混的。
90年代初,混混们讲究的还是哥们义气,为了兄弟插别人两刀的事经常做,但是来钱的门路少,还处于行业的拓展阶段。
小打小闹的收点保护费,帮人打架都不带收劳务费的,大不了吃喝一顿。
刀疤脸就是在外面打伤人了才被关进来,在挨了警察一顿饱揍后给扔了进来。
如果不是本身带伤,关癞子又怎么可能欺负到他的头上,原本他还想着等伤将养好了,好好收拾关癞子,没曾想,被我占了先,如果不是我进号子的第一战表现太过强势,刀疤脸觉得自己在伤没好的情况下,不是我的对手,我在号子里的遭遇也许是另一个样子。
“张朝东,出来。”看守所的警察在外面喊道。
看那警察一脸严肃的样子,我的心忐忑起来,不会是那个被我捅的人死在医院里了吧?
“什么事啊?”等警察给号子上了锁,我凑上前去小声问道。
“有人来看你。”警察答道。
有人来看我?难道是我们校长来了?
带着疑问,我随着警察进入了一个房间,很明显,这里是个办公室,而不是接见室。
办公室坐着几个人,我定睛一看,心情紧张激动起来。
“妈!”
喊出这个字,我的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一样,再也说不出一个字,眼泪刷的就流了下来。
我妈三两步就冲了过来,一把把我抱住,一边哭,一边拍打着我的胳膊骂我,“让你不听话,让你不听话。让妈好好看看,伤哪里了没有?”
“哭什么?这么大的孩子,就学流氓打架,还捅伤人,这还得了?都是你平时惯的。”
我爸那威严的声音响了起来,我非常心虚,难得的没有觉得这次的批评令人反感。
“什么叫我惯的?你平日里管过孩子没有?教育过孩子没有?你整天就知道应酬应酬……浩浩(我的小名)才多大?就进了看守所来吃苦……”我妈对着我爸横眉冷对的,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
我爸不说话了,办公室里只听见我妈的啜泣声。
“张主任,孩子你先领回去吧,我看你们还是先去医院里看看伤者,做出个姿态来,毕竟这事警方定性是斗殴,双方都有责任,这边都是未成年人,对方责任更大,那些武校的孩子都伤的不轻,他们也不敢太追究这事。”
“也只能这样了,麻烦你了,陈所。”
我爸起身,和坐在办公桌后面的男人握手,然后来到我身边,我罕见的在他眼睛里看到了一丝关切。
“走吧。”
我爸当先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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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捅伤人一周后,我再度看见了那个被我捅伤的人,他身上盖着被子,正躺在床上抽烟,我们进来后,他看着我的眼神有些躲闪,然后将烟扔到了地上。
“你好,我是张朝东的父亲,我为我孩子的行为向你道歉,你的医药费、住院费用我已经和医院谈妥了,至于你以后的营养费什么的,我们也会承担,只有一个要求,希望你表态放弃追究这件事情。”
我爸站在床边,直截了当的说道。
“不用,不用。”那人很是惶恐的推脱,急声说道,“那天我们也是喝多了猫尿,这事我们也有责任,不敢麻烦你们,不敢麻烦……”
听见这人这么说,我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不过我爸盯着那人看了好半天,估计是想从他脸上看出朵花来。
“该我们承担的,我们不会找借口逃避,毕竟是我孩子伤了你,你愿意不追究我孩子的责任,我表示感谢,那么我们就这样说定了,等会办案民警过来后,我希望今天能结束这件事情。”
“好说,好说!”那人的表情怎么看都有点谄媚。
从医院出来,我远远地就看见武校刘校长带着杨超等在外面。
“刘校长,麻烦你了。”隔着三四步远,我爸就伸出手去,刘校长迎上来热情握住我爸的手,“老张,你这么说就见外了。”
我爸和武校校长认识?怎么会?还没等我尝试解开这个疑问,杨超走到我边上,轻声问道:“令子没有玩花样吧?”见我一脸迷糊的样子,杨超笑了笑,换了话题,“我本来还担心你在里面吃亏,没想到你小子倒是过了把老大的瘾。”
寒暄了一阵,刘校长做东,我们一行人来到了当地比较高档的饭馆。
我爸和刘校长推杯换盏,我在另一边应付着老妈的问话,偶尔和杨超聊上两句。
总算是弄明白那个叫令宝的为什么一副息事宁人的样子。
杨超自己就是县城里有名的混子,辈分还有那么点高,比与我们打架的令宝等人高了一截。
杨超笑言自己一个眼神,令宝他们就得屁滚尿流。回来听说了我的事情,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愿意帮我,我一直以为我们的关系没有好到他愿意拔刀相助的地步。他找到了那天和我们打架的几个人,也不知道怎么说的,反正,这个事他们不追究了。
这话,我当然信了,并且杨超言语里的关切很是让我感动。
“超哥,还没恭喜你这次取得了好成绩。”我端着啤酒说道。
“铜牌有个屁用,来,干了!”
杨超倒是很看不上自己的成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