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离开前的最后一个早晨,我和印佳起了个大早,决定去插队一起参加了日出瑜伽——之所以说是插队,是因为瑜伽课是需要预约的,但印佳却信心满满地说,不用担心,这事包在她身上。于是,我便也不再迟疑的决定再次仰仗于这位“无所不能”的好友。
昨天晚上,大概到了十点来钟,电力终于得以恢复。然而,围绕着篝火欢快的聚会的人们却仍然久久不愿意离去。我们还有幸地,观摩了一场精彩的表演:铭海和另外两个工作人员演奏乐器,小洛哈为大家唱起了节奏明快的印度歌曲,萨曼沙和几个女性服务生,还为大家表演了一段舞蹈,跳得欢快之时,Maria也来了并且加入了其中——平时那个严肃而职业化的中年女性,在那一刻活泼快乐得像个少女……面对这样的景象,我甚至都怀疑前两天曾经如死神般降临过的海啸,只是一场虚无的恶梦,从未真的出现在大家的生活之中。
6点45分时,架于海面之上的瑜伽练习平台上,已经聚集了三五人群。天边的朝霞绽放着,太阳虽然还未跳出地平线,但光芒似乎已经无法遮掩。那对与我们同行而来的夫妻也在,印佳热情地为他们拍照,向着朝阳留下一个个美丽的剪影。
瑜伽老师是萨曼沙。当看到印佳一见到她就上去和她嘻笑颜开地攀谈,宁婧立刻就明白了印佳会那么信心满满的原因。果不其然——
“搞定了。萨曼沙说我们可以参加,反正今天人数也不满。找个位子坐下就好。”
“真有你的。”我撇了撇嘴唏嘘着,换回的是印佳一个灿烂而得意地笑脸。
跟着老师现场做瑜伽的感觉,和自己闷头看着书练习完全不一样。配合着柔和的音乐,萨曼沙用那听起来有些“悠远”的声音,用英文一字一顿地指导着呼吸的节奏和动作的变化。几个环节做下下来,虽然对于萨曼沙的英文我仍然很多听得并不明白,但配合着她的示范动作,还有其他人的反应,也能猜出十之八九;虽然觉得个别动作做得有些吃力,但大概是因为配合了正确的呼吸,放松的音乐背景,做下来也并不觉得枯燥而艰苦。加之,清晨海边清新的空气和宁静的环境,让人全身心者感受着平静,以致于在放松练习环节我甚至差点儿睡着过去。
大约半小时后,他们结束了练习。太阳光已经变得刺眼,天色也已经非常明亮。我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觉得全身的筋骨都舒络了一遍,心情也清净得几乎没有一丝的尘埃。
“感觉怎么样?”印佳同样伸了个懒腰问。
“还不错,大概这里的环境也极适合瑜伽这种运动。”
“是啊,瑜伽是一种讲究呼吸,并吸收天地灵气的运动,因而日出和日落时做的效果最好呢!”
“听起来你也很有研究啊?”我顺口拍了拍好友的马屁。
“半吊子,半吊子。”印佳嘴上客气着,但表情却败露了她的自得。
此时,听得萨曼沙在入口的凉亭那招呼了一声,大家一下子就聚集到了她的身边。我好奇地上前一看,原来她为大家准备了鲜榨的果汁。还真是贴心!于是我也要了一杯过来喝了一口。
“啊啊!鲨鱼啊!”
突然,印佳那一惊一咋的声音出现在身后,引得包括我在内的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朝她张望。只见印佳兴奋地指着平台下的水里,惊叫着:“小婧,快来看,真的有鲨鱼呢!很小的白鲨!”
果然,当我凑上前顺着印佳的手指的方向看去,便看见平台下那清秀的水面之下,一个银白色的流线身影在游弋。和之前看到的魔鬼鱼的缓缓遨游,或者海龟的懒散漂游不一样,这个身影的摇首摆尾之间显得更加灵动而迅捷。从它背上那标志性的三角形的鳍,和若隐若现地雪白腹部,不难判定它确实就是一只小白鲨。大概是因为尚且幼小,身形还很娇小,不过一米来长,而且显得很纤细,怎么看也不像是印象中那残暴的生物,和一般的个头稍大的鱼儿没有太多的差别。
“还真是个惊喜。”印佳兴奋地说。
我笑着点了点着:“谁说不是呢!”
众人的围观似乎终于是惊动了那个原本自由自在游弋着的生灵,不一会儿它便甩了甩尾巴,消失在了远处的水域里。周遭的海面一如既往地,那样平静到悄无声息,仿佛这样的不速之客从未出现过一样。
真是奇怪,明明知道就在自己身边的水域里,有这样的“嗜血”的动物存在,此刻的我却感觉到,自己并没有因此像往常那样联想到“危险”。眼前这片过于宁静的大海,似乎有着一种神奇的治愈感,隔绝了人内心的恐惧。只可惜……马上就要和它说“再见”。
***
练完瑜伽,我们没有回远在岛的另外一头的水屋,而是直接来到Sunrise吃早饭。一走进餐厅就却上了仍然是一脸天真笑容的洛哈。
“小洛哈刚说,北野铭海一早有事出岛去了呢?你要走了,他居然不在,太可惜了。”
被洛哈引到桌边坐下,又和他一阵唠嗑之后,印佳开始了她新一天的八卦。我白了好友一眼,淡淡的问:“雨果呢?有联系吗?会过来送你吗?”
“切!”印佳显然明白了我转移话题的用意,有点不好意思的嘟起嘴道,“我们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亲密啦!”
“哦!是嘛?”我撑着下巴,不置信否地眨巴着眼看着好友。她终于被我看得无处可藏了一般,老实交待了:“他、他今天一早发过信息。说他已经上了去印尼的飞机。”
“啊?印尼?去哪干嘛?”
“没仔细说啦,只是说,那边有朋友开船厂的,想去物色给自己买船。”
看来这个男人的心还真是在汪洋大海之上啊!这才辞职第二天,就已经动身赶赴自己的梦想了。我不禁暗自感叹。印佳的脸上浮着一丝的失落,我能看得出来。不过——
“人真是很奇怪,”她突然苦笑着说,“以前,因为有一个做远洋海员的父亲,我诸多埋怨,怨恨他不能给我一个完整的家,怨恨他总是让我每当听说他要回来就拉长了脖子在阳台上天天盼望他的身影在楼下出现。我总觉得海员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恨的职业,希望自己的生活中再也不要出现被大海束缚的人。可是……可是,我居然会喜欢上一个一心一意只想远航的男人。”
虽然,明明早已经清楚印佳对雨果的心意,但当“喜欢”这话亲口从她最里说出来时,我还是觉得有些许的惊讶。印佳不再言语,扭过头去。她呆呆地眺望着远方的朝阳照耀的大海,而我则呆呆地看着她。
她在想什么呢?我莫名地揣想:是在惋惜马上就要与自己“喜欢”的人远隔重洋,回到各自原有的没有对方的生活之中;还是在庆幸自己不会被另外一个“被大海束缚的男人”所困扰。这一趟短暂的旅行,注定只是一段旅行,还是会像马尔代夫之于北野铭海那样,改变她人生的轨迹呢?
不管最终的答案是什么——不知道为什么地——我居然都莫名地觉得有些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