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婧,你刚才在门口和谁说话,笑得那么开心!”
笑声似乎因为过于清静的环境而变得很有传播力,我刚走进屋,就被早已经换洗好坐在床上玩手机的印佳劈头盖脸地问。
“啊,遇到一个中国服务生……你又在手机上刷微博吗?”警觉到了我这们八卦女王的好友的关注,我特意转移了话题,轻描淡写地前将面的话题一笔带过。
“不是微博,是学校的内部社交网络。”
“J大内部社交网络了?我怎么不知道?”
从J大毕业也不过半年多的时间,校园内部社交网络这种玩意儿我还是进了K大后才第一次接触。我会这么奇怪,本身应该也不奇怪。
“是啊,就这个学期刚刚建好的,叫J大校友圈。我才注册好帐号还没来得及用。今天没事在这等你时刷刷,发现上面好多八卦新闻,简直应该改名叫‘J大娱乐圈’!”
谁说不是呢?K大的校园社交网络也是如此。那个社交网络被学生们称为“KiddingYou。”因为它的系统平台名称缩写为“KIDU”——天知道为什么会是这个缩写——这个平台和传说中的Facebook(脸书)最原始的设计差不太多,就是在校园内部建立的一个供师生交流的网络社交平台。因为在手机上可以用,大家建立自己的帐号后可以随时随地在上面发信息,上传照片和文字内容,发出的信息校园网中所有人都可以看到。
因为K大一直就是参照着美国常青藤高校的教育理念,所以在对学生的行为和言论的管制上是相当宽松的。学生们在校园社交网络上发布的信息,只要不涉及政治、法律风险和严重的社会道德风险,基本上不作管控。于是,你就会发现在这个网络社交平台上,能看到的信息真是五花八门,有些尺度还挺大,甚至连学校老师的一些花边新闻也能看到。这样虽然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舆论监督”的积极作用,但负面的作用不言自明。
在入学时,我也收到了为每个学生开设的初始帐号和密码,不过后来登录后发现那个上面的“不相溶(融)感”比现实的K大还要严重。因为那上面大家发信息居然90%都是用英文,这对于英文半吊之的我来说,光看看读读那些夹杂着各有种不明所以的流行语和缩略语的英文都已经不容易,想发言就更如天方夜谭了。因而索性一条信息也不发,最多是无聊时翻翻看看,或收到推送的重大消息时才点开瞅瞅。
“你还记得本科时我们编辑部里的那个大帅哥南宫涧吗?”
在我走到后面的洗手间开始洗脸,换衣,以便将这一下午在外面积聚了一身的汗水汗味清除掉时,外面的印佳拉高了声音问。
一听印佳这口气,就知道她又要准备开始八卦了。不过,我对那个男生确实有记忆。记得是人文系统的研究生师兄,学编辑专业的,虽然只见过一两面,但他温和谦逊又不失大气的气质给我留下过不错的印象。加上这个人的名字很特别,南宫这个姓我还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听到过。说起来,那个铭海好像也姓了一个特别的姓,北野。我莫名地又走了神……
“喂,婧,你听到了吗?”
“诶?哦,他怎么了?”我忙回应了一句。
“有传闻说,他其身世很苦来着。家里较经发生过大难,父亲是在一场大火中丧生的,母亲还是重度烧伤者。”
“啊?不是吧……”这个讯息确实很爆料,让我不由得停下了正在擦脸的手。
难以想象。那个南宫涧给人的印象是总是带着那样耀眼地笑容,感情用事绝对属于“优质”的男生。这样优质的一个人,实在是无法让将他和那样悲惨的事情联系在一起。我不由得困惑,到底是怎样的坚强,可以让一个人在承受了那样的不幸后,还能保持那种明亮的气场的呢?反正,如果换了自己,肯定做不到,说不定……连笑的能力都会丧失掉。
“你有在听吗,婧?”
“啊,有的,只是有点……吓了一跳。”
“是啊,我也真是吓了一跳。明明的那么好的一个人。说起来在学习和编辑部的事情上他还总是帮我。那个时候完全不知道他居然有这样的身世,根本想象不到。如果知道,说不定我都会当他面哭出来。”
这不是没可能。印佳总是这样,虽然她绝对是个乐观主义者,但是真是遇到感动的事,也完全不会收敛自己的眼泪。有时我甚至怀疑,正是因为她从来不压抑自己的负面情绪,所以才会变得如此开朗。
“人家大概根本不希望被人同情吧,不然也不会隐藏得这么好。”
“说的也是。不过,你相信吗?”印佳明明刚刚还那么感伤,瞬间又换了一副激动的口气,从洗手间的门口探入头来,“当上帝关上所有的门,一定会为那个人打开一扇窗。”
这个话似乎不是我相信不相信地问题,毕竟这是一个至理名言。
“嗯,怎么了?”
“南宫涧的女朋友你见过一次吧?我记得那次你去编辑部找我时我还介绍过。”
“女朋友?”我偏过头瞅了瞅好友,在脑子里开始搜寻……
“就是那个美术系的气质美女。”
“哦!我想起来了。叫什么……”
“季夏。”
“对,是叫季夏。她怎么了?”
“你知不知道,季夏在我们学校可是有‘唯美是图’的头衔来着,就是说她是个极其在意人家外表的人,视觉之美胜于一切的人。听说她之前交往的几个男朋友无一不是符合她的美学取向的,而且她会因为人家失去线条而主动与人分手呢?更有甚者,有传闻说她因为父母离婚,居然从那之后很多年从来不和父母任何一方过年和见面。真是个极端完美主义者。”
这样有个性的人还真是少见,我在心里咂舌。“这个倒没听说……不过,这个怎么了?”不管如何,南宫涧挺帅的,这和季夏崇尚的美学不冲突吧?
“你说,像她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接受南宫涧那个残破的家庭,还有那个毁了容的母亲呢?”
“咦?”说得也是,着实是有些矛盾。不过——
“不过也许人家根本没想那么多吧?家人什么的。毕竟大学里的恋爱,能最终成为一家人的……”
说到这,我突然停了下来。这样的逻辑显得有点太“现实”了?对于那个承受着不幸的南宫涧来说,自己在背后这样评论他的恋情,是不是显得太残忍?
“是啊,”即使我的话没有说完,印佳似乎也已经知道我吞进肚子里的话是什么了,“不过,你一定想像不到。我刚才在J大校友圈里,看到的爆料是,季夏和南宫涧不久前订婚了。”
“哈啊——?”有什么东西从我的头皮和脸颊上划过,然后在鼻间集聚……我瞠目地扭着看着好友,却见她背靠着门框,低着头,嘴角挂着一丝难以解读地笑意。
“一个人要走向一个自己完全未知,并且还有自己所熟悉和追求的世界完全背向的世界,还真是需要勇气呢!要换了我肯定做不到。”沉默良久的印佳最终如是说。
——说的也是。
我将洗好搓干净的毛巾拧干放回了洗面台上,撑着手,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心想:他们会幸福吗?南宫涧那充满残缺的世界,真的是季夏这个完美主义者可以接纳的世界吗?无法想像,至少,和印佳一样——换了我肯定做不到。
“诶,对了!你刚才说,中国服务生?”不知道印佳只是想转换一下话题和有点凝重的气氛,还是真的突然才有所觉察,她一把逮住了我先前一笔带过的那个信息,“可是,不是说这里没有中文服务吗?”
好吧,看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有点哭笑不得:“可不是嘛!不过,听他说是今天刚从其它岛调过来的。”
“不是吧?”印佳咂舌起来,“我说怎么今天在无边泳池那边好像有看到有点像中国人面孔的服务生,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或者是日本韩国人之类的,原来还真是来了中国服务生啊!难不成是专门为我们俩安排调来的?”
“准确地说,应该是专门为我吧!”已经收拾好自己的我走出洗手间,一身清爽地一头倒上床上叹了一口气说,“因为你的英文那么好,有没有中文服务都一样!估计上午那个女主管对我的英文水平实在看不下去了,才会想到调个中国服务生来。”
“哈哈哈!”印佳似乎听明白了我自嘲式的推测,忍俊不禁。她跨上一步,爬到了床上,撑着身子凑上前来嘻笑道,“那也不错啊,说明人家很重视你这个客户。有专人服务,这可不是一般人能享受到的哦!”
“得了,你就捧杀我吧!”我瞪眼抓起头边的抱枕向印佳扔将了过去。
“哎呀!”好不容易躲开了我的“飞枕”,印佳还是不罢不休地揶揄,“看来你心情不错啊!对方是个帅哥吧?我没猜错的话。”
“和帅不帅有什么关系?”我避而不答。
“当然有关系。没听说过秀色可餐吗?对象的长相是绝对会影响心情的。”
“你这个色女郎,别把所有人都想得和你一样!”
我说着再次将刚没扔中的枕头,向这个胆敢瞎掰自己绯闻的友好扔了过去。这回,砸了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