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情散人和梅倚栏立在庙中,众弟子陆续回禀:庙外除了林中一片断枝狼藉,并无任何妖兆邪迹。
梅倚栏指着破庙残壁上泛着的似有若无一层清光,说道:“难怪廉贞剑和文曲剑豪无反应,这庙中四下皆施了我仙家禁制,想是为了掩盖青莹玉中的血魔邪气,好叫外面的人瞧不出来。”
她语声愈加凝重:“此人既精仙家法术,又在山闲师太面前冒充风师兄,连青莹玉失窃之由都如数家珍,说明对我七星门甚是熟悉,恐怕不是我西境下七十六仙门的叛徒,便是其余四境剑仙中的人物。”
绝情沉吟不答。西境四条山系,包括昆仑山,共有七十七座大山,每山一个门派,总共七十七仙门。她见梅倚栏将七星门排除在外,心想:“难道不会是本门的弟子么?梅师妹总是不忍心猜忌同门,可当年殷师姐不也……”想到这里,不禁暗叹一口气。
两人正在巡视,一个弟子急步走将进来,行礼道:“启禀两位宗主,东向山下有异兆!”绝情二人闻言,立即跟随出庙,来到峰巅一处崖边。
她们所在之山是南境第二山系十七座山丘之一的区吴山。遥望北向,一痕山色宛若卧眉,高恒数里之外,山顶设了仙禁,清光蒸腾氤氲,不用说,自然就是南境首领仙门青阳门所在的会稽山了。而向东边眺去,绵绵起伏的深山老林之后,却是一片大海,一望不见尽头。
那女弟子朝着东边海岸的群山一指,道:“在那里!”
其时时近黎明,东方已有了明意。绝情二人借着晨光向弟子所示方向细细打望,忽见一片微弱蓝光在群山上空一现,转瞬即逝。过了会子,又是一现一隐。仿佛群山之中立了块玻璃,抵天临地,时不时地在微微反光。
梅倚栏只瞧得一眼,已看出光中隐有图案,鳞身脊棘,张足舞爪,周身火焰熊熊燃烧,正是一条欲火而生的蓝色巨龙,她登时面上变色,低呼叫道:“是……是龙族的禁制?”
绝情两眼炯炯如电,凝定前方,点头道:“不错!”
梅倚栏愣了半响,惊道:“没想到龙族的势力已经扩张至斯,竟已到会稽山脚下!这……这不是背信弃义么?当年的‘浮玉盟约’规定得清清楚楚——北仙南龙,依循古制!”
绝情两条眉毛往上一挑,冷冷道:“浮玉山大战已经过去一千五百多年,师妹,天下之势,早已大变啦!”她回身把手一扬,招呼跟随在后的弟子都聚拢过来,命令大家席地而坐。素女、牧笛等没跟来的弟子,得到同门传讯,一会儿也自走了过来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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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情盘腿坐在崖边一株老柳下,神情肃穆。待七星众人都落座,缓缓说道:“我七星门始建于四千多年前的昆仑山大战,历史悠久,源远流长。你们都是本门年轻一辈的弟子,可能对门中之事,乃至天下大局都不甚了了。”她望了一眼远处反光的龙族禁制,问道:“有谁知道什么是‘北仙南龙’么?”
卿女站起来行礼答道:“五千年前,盘古斧斫天地不久,天下尚未归一,炎、黄二帝为争天下,带领部将在阪泉大战。后炎帝败,化身火龙退居南海,再不履足中土。至此中原九州为黄帝所领导的降妖仙门管辖,炎帝的龙族偏安于南海,是为‘北仙南龙’。”她的声音冷静而沉着,面上也不带丝毫表情。
素女抱膝坐在众人身后的崖边,望着廉贞剑宗的师姐冷冰冰、一丝不苟地侃侃而谈,忽然想起那怪人前辈的话来:“好好的女子不做,偏偏要做什么道士!还要修得不喜不怒、不哭不笑,跟个木头人似的,那还能看么?能可爱么?”
心想:“卿女师姐虽然还没做道姑,可自从修了‘七情六欲灭绝大法’之后,果然是不喜不怒、不哭不笑了。其实,她脸上的梨涡笑起来多好看的……从前她常常对我笑来着……”想起师姐以前的笑颜,不觉有些认同起那怪人前辈的话来,看向卿女的眼神里也不禁多了一丝怜惜。
绝情却想:“卿女近几年越来越沉静了,再磨练个几年,将来定可堪大任!”
她听卿女答毕,甚是满意。但她喜怒向来不形于色,脸上也是冷冰冰的丝毫表情没有,点了点头,示意其坐下。继续说道:“当时天地间除了仙、龙二族,尚有兽、妖、血等魔族。其中血族僵尸最为猖獗,妖兽等族与其沆瀣一气、臭味相投,纷纷归附,为祸苍生。直到千年后的昆仑山仙魔大战,血族的魔王被青莹玉封印,压在了我昆仑山不冻泉下,血族才算消停。其后天下大势,仍一直遵循‘北仙南龙’的古制。”
她叹了口气道:“但是龙族并不甘心,一直试图夺取中土。又过了两三千年,大约在一千五百年前左右,当时的龙太子姜回,率领部将在南海边界的鼍城登陆,几天之后,突破南山第一条山系,战火立时向整个九州蔓延。会稽山的青阳门处在战火前线,损失惨重,便向本门和其他门派求助。”
“彼时本门的掌门是天枢真人,他号召中原数千仙门组成屠龙之师,在南山第二山系的浮玉山打败了姜回,签订了‘浮玉盟约’,龙族仍退居南海,‘北仙南龙’的天下格局不变。”
“也正是由于此战,仙门各派意识到团结的重要性,便将九州分为东、西、南、北、中五境,各推荐一个门派管辖。由于在浮玉山大战中的卓越表现,本门和东境苍林寺、南境青阳门、北境天蚕门、中境太乙教被降妖同道推举,担任了这五境的领袖。五派为了把五境紧密联合在一起,又自组成盟,由盟主统领九州五境,这便是‘浮玉剑盟’的来历了。”
七星众人听到这里,都不禁为自己的门派自豪得意,脸露笑容。
绝情却语气一转:“浮玉剑盟历经一千五百多年,人事变迁无数,渐渐已没有当初那般志同道合了。特别是三十二年前,第五代盟主、太乙教的冲虚真人无故暴毙,临终只留一书,授命你们师公天权真人担任第六代掌门,没有经过五门统一选举,所以你们师公临位之初,其他几门皆有不服。太乙教的灵虚真人最为不满,他是冲虚真人的师弟,法力高强,是当今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又是太乙教的预备掌教,一直以为自己能接他师兄的班。”
牧笛忽然插嘴道:“冲虚真人宁可授命旁人做盟主,也不选自己的师弟,可见灵虚真人为人之差,连同门都不待见!”他这句话正说在了七星众人的心坎上,顿时一石激起千层浪,一干女子都唧唧喳喳起来,连廉贞剑宗的弟子也不由放下矜持,跟着附声赞同。
梅倚栏秀眉一皱,见弟子们群情激昂,扯着脖子直说灵虚和太乙教的不好,真是哭笑不得,连连拍手道:“好啦,好啦,别背后乱嚼舌根子,分派人家的不是,咱们还是听绝情师姐继续讲故事罢。”众人闻言都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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