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夏猛然见到素女,也是一惊,叫道:“素女!”他身后跟着走进来六个身着浅橘发灰长袍的年轻男子,正是巨门剑宗的一干弟子。都是一身伤痕,衣衫破烂不堪,显然很是经过了一番厮杀。
其中一个二十三四、面目英俊的青年,是时至夏的幼子时渐冬,他整夜与敌人恶斗,身心俱处于紧张状态,忽见素女站在一个陌生男人身旁,急忙把剑一横,叫道:“素女师妹,他是谁?快过来!”
素女见再无同门进殿,颤声问道:“其他师兄呢?临秋师兄呢?”她口中的“临秋师兄”正是时渐冬的同胞双生哥哥,两兄弟向来形影不离,此时却只见一个。时渐冬等人闻言,皆面露凄容,并不答话。素女心下一痛,已然明了,不自禁落下泪来。
黑衣男子缓缓将降龙符合上,揣入怀中,淡淡道:“时宗主,好久不见。”
时至夏师徒七人这时已看到横尸在地的风入松,更是悲愤填膺。时至夏强忍伤痛,点头道:“原来是你!我说谁人有这般能耐,居然一夜端掉我七星门两个剑宗!”
他见到风入松的尸体,虽然心如刀割,但经过了巨门剑宗的惨变,早已料到禄存剑宗不保,所以并不意外,反倒是青莹玉现身玉珠峰,叫他大吃了一惊,暗道:“绝情师妹和梅师妹明明传信来说,青莹玉在南境第二山系出没,怎么却在我昆仑山上?”
他一时猜不透这其中关窍,但他素来拿得起放得下,当机立断,放下思虑,心想:“只要解决了眼前大敌,青莹玉自然物归原主,风师弟和弟子们的大仇也自得报,种种缘由,事后再推不迟!”
他暗运真气,嘴里说道:“你乘我同门外出,门中空虚,派人偷袭我玉虚峰,杀我巨门剑宗数十弟子。见我带领弟子追出,你又在昆仑山下设置埋伏伏击。我中了你这一招调虎离山,被你一干手下缠住,你转而又来这里杀害我风师弟,果然是有智有谋,有胆有识!我时某人这次算是栽在你手里啦!”
七星门坐守昆仑山的两剑宗七十余人,连带素女,一夜之间只剩观中这八个,几乎可说是全军覆没。剑宗骤灭,长子丧生,时至夏遭此惨变,虽然语声惨痛,态度仍是镇定如山。他磊磊光明,既然输了也就输了,言语中非但没有丝毫不敬,反倒大有赏识之意。
时渐冬早几年就已跟着时至夏处理剑宗内外事务,闻言得知黑衣男子就是大敌,也不待他父亲发话,举手一挥,六个师兄弟立刻分散门窗、裂口等处,各祭起手中仙剑,蓄势以待,要叫敌人今日插翅难飞,难逃公道!
素女听完时至夏一番话,对昨夜之祸已略有所解,敌人先是乘夜偷袭玉虚峰,后又在时至夏师徒的追击路上设置埋伏,从巨门剑宗余生人数来看,战况之惨烈不言而喻。她本欲向时至夏讲述夺玉妖道之事,说明爹爹并不是黑衣男子所害,但又觉得此时此景,为外人说话,甚为不便。又见男子淡然然将青莹玉揣入怀中,并无半分完璧归赵之意,一时更没主意。她心中疑虑团团,转头望向男子,要看他会如何作答。
黑衣男子果然并不解释,也浑然没把时渐冬六人的所作所为放在眼里,他站在当地,斜眼睥睨着时至夏,只是微微冷笑:“你没捉到凶手,便打算随随便便找一个背黑锅么?”
时至夏重哼一声,恨恨道:“你一干手下虽然蒙头罩面,生怕被人瞧出面目,可嗜血的本性却改不了,一见有人受伤流血,便争先恐后发狂吸食!”想起昨夜所见惨景,语气也不由得怨毒厌恨起来。素女心下咯噔一声:“嗜血的本性……”
只见那男子纵声一笑,朗声说道:“我血族若要攻打你七星门,岂会蒙头罩面,鬼鬼祟祟,做那鼠辈的行径?”素女闻言,一颗心直往下沉:“他果然是血族的……妖邪……”
黑衣男子剑眉一扬,道:“要打就打,多说什么?”时至夏点头道:“好!”
两人相峙而立,都如渊停岳峙,气势磅礴。只是时至夏身材魁梧,堂堂一副国字脸,颇为正气凛然。黑衣男子却是冷眉冷眼,器宇轩昂中,带着一股子孤傲不群、不屑世人的邪气。
两人一动不动。
猛然,众人脚下大地一震,三清观一阵剧烈颤动。时渐冬脸上变色,飞身抱起风入松的尸身,高声叫道:“大伙儿快出去,他们在用元神互斗!大殿要垮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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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女抱住独伤琴,跟着众师兄转身奔出。刚出得殿来,但听得“砰”的一声巨响,三清观四分五裂,轰然坍塌。众人回头一瞧,但见山巅罡风卷得断梁残木纷飞,扬尘白丈,早已看不清时至夏二人肉身掩在何处。只有两个巨大模糊的人影,一灰一黑,矗立在玉珠峰上空,高达云霄,正翻翻滚滚,交战在一起。
时至夏与黑衣男子都是当今世上绝顶的高手,所谓返璞归真,法力到了绝顶处,也不用法器,只是一招一式,用元神相搏。虽不如飞剑飞刀打得绚丽花俏,却更是凶险万分,稍有不慎,就会肉身元神俱毁、三魂七魄皆泯,从此三界六道,再没有这号人了。
素女仰头上望,明明知道自己应该站在师伯一边,但不知怎么,总觉得黑衣男子并没有说谎,昨夜之事,定然与其无关。“他那么骄傲,说一是一,说二是二,根本不屑于撒谎骗人。”素女默默对自己说道。
其实在朝歌山下,那男子的半曲《情吟》,荡气回肠,勾心动魄,除了引得人鱼情之所钟、如痴如醉之外,只怕在这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心里,也早已种下了一些莫名的情愫。更何况两人刚才同历妖道仙符攻击,惊险处男子更是舍身相护,无形间更不觉亲密了一层。所以她眼见云霄中两幢人影往来驰突、分合无方,心里还真说不准为谁担心得多一些。
其时天已破晓,一轮红日刚刚升出地面。时至夏二人的元神上抵九天云霄、下临昆仑峰巅,反倒凌驾在红日之上。万千道金红光芒,灿若锦霞,从山峦间喷薄直上,竟似把二人顶承在霞光之中一般。
两个元神幻影虽然模糊不清,却是巨大无比,如凌空的两座小山,各施其技,在空中滚来滚去,杀了个难分难解。二人手起足踢扫起的阵阵掌风足风,化作无数条灰、黑游龙,翻飞疾旋在玉珠峰上空,隐隐伴有龙啸虎吼之声。四周的霞光被游龙一搅,更是翻腾跳掷,好似千万道金蛇,夭矫碧空。真是好一番龙蛇大闹天海的壮观景象!
刚才男子、妖道二人相斗三清观殿,素女已是瞧得惊心动魄,骇然不已,此时却心思全无,无暇他顾,只觉天上地下罡风咆哮掀天,人如小舟立于狂浪之上,站不住脚,急忙念起定身咒语,把自己牢牢定在地上。
时渐冬六人提着长剑立在狂风之中,屏息仰视,衣襟翻飞,并不上前相帮。一来高手对决,元神互拼,实在无法靠近他二人身际;二来都知道时至夏的性子,以一敌一,即使输了也认,若是旁人施暗手偷袭敌人,定然门规处置,绝不姑息。
然而时至夏成名多年,老尔弥辣,若论单打独斗,九州五境没几人是他对手。时渐冬等人见这黑衣男子不过三十出头,修为少了一二十年,与师父对敌,竟然旗鼓相当,斗了个不相上下,无不暗暗咂舌,惊骇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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