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一望无垠的大草地,直接连嵌着天空。后面始终被绿色缠绕着,不论是向左还是向右都是同一个颜色的绿。绵羊三三两两挤在一起,啃着鲜嫩的叶子。不远处会溜过几头牛或几匹马,微风从天边拂过身体时,真的是风吹草舞是牛羊。结果总是羊多牛少。常在上面溜达的鸟很多,尤其是黑色,可是梦想成真。这样的几率有多大了?恐怕没有人会知晓许多都无法叫出他们的名字,叽叽喳喳是他们的本色,可是当有一种和天空同色的大鸟离开地面时,旋转的弧线像张开翅膀的天使,有点像传说中的许愿鸟。而周围的鸟禽会注视他们,仿佛把自己藏在心里面很久的梦想寄托在他们身上,然后让他们把自己的梦想带走,不论等待的时间有多久,盼望的总是梦想成真。这其中的几率有多大?恐怕无人知晓。
黄燮辉握着羊鞭,眼睛目视前方,眼珠里闪着灵气的光。那层忧郁的阴影彻底消失了。在鄂尔多斯几个月了,他没有和任何人联系。每天面对着羊、草地和天空。偶尔会躺在地上思考事情。有未名的鸟路过时,他会追寻着它的足迹。躲在草丛中,掏出笔和本,画着鸟的图案。有时候便只会在上面记录点零零碎碎。牧民阿尔罕放心的把羊交给了黄燮辉看管,尽管他从来没有握过羊鞭,见过这么多羊,而且还是在一个他从未生活过的环境。但这都难不倒黄燮辉。黄燮辉只要是想做的事,没有他做不到的。这是他给葛昊的印象,也是给阿尔罕的印象。每次把羊赶回去后,他会一个人出来漫步,他只知道前面只有草地。有时他会在草地上拼命地跑,跑到牛羊都难以寻觅的地方,对着天空大声地呐喊。有时又会躲在草垛里,像一只被猎狗追赶找不到回家路的小白兔,偷偷地抹眼泪。
他知道,草原毕竟不是归宿地。他注定了自己只是一个过客,一个喜欢孤独的芸芸众生。他常常质问自己,坚持下来做一件事真的很困难吗?他认真地观察牧民们的生活,除了放牧还是与放牧有关。而自己也弄不清楚自己是否在纠结。当文学频临末路的时候,他要不要继续往上面爬了?源于他的喜欢,喜欢写写文字的生活,就算衣食不济,他也知足。但是生活不会因为每个人的喜欢与讨厌而存在。你要面临的,首先是个成年人,要对自己的吃喝拉撒睡负责,然后就是几种分析不清的感情。想到这里的时候,黄燮辉越来越渴望自己有了经济基础,才能开心的做自己想做的事。他狠狠地甩了甩羊鞭。夕阳的余晖在西山头游戏时,他吆喝着羊,回答阿尔罕的家中。和他们一起吃烤肉,喝新鲜的奶。
有些牧民会用简短的汉语问黄燮辉,城里好还是放牧好?
黄燮辉只能是沉默。四年前进新城,人多车多广告多房子也多,大事小事大小事事事不好做。而来这里放牧,他还比不上一个十岁的小孩,脑海里没有很深的印象,有的也只是草多牛多羊多思考多,人少车少星星不少。
他只是答一句,都好。
真的都好吗?他还年轻,年轻的时候无法下结论,只能视一切为美好。
魏舒阳是个静得下心的女孩,她为了考研放下了一切活动,把自己彻底的放进宿舍、图书馆和食堂三点一线的生活中。这样单纯的学习,犹如一点束缚都没有,时间又似乎回到了高考前的缝隙里,她已经很习惯这种节奏感了。余晓婕离开学校了,走得时候很匆忙,都来不及和宿舍的人告别。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她先走了。这种闪电离开的风格完全和她男朋友如出一辙。任盼越来越觉得黄燮辉和余晓婕都是有意思的人,他们生活在一起,情调味肯定很浓。张典成告诉任盼,葛昊准备出国了,主要是他的专业在国内不够领先和成熟。任盼只能祝福他,他家里和他自己都具备这样的条件。她和葛昊之间很少有联系,但是有些话说出来后会痛苦,这种痛苦会随着时间减轻,直到痛苦被装进每个人与生俱来的那个潘多拉的盒子。
任盼,在一家知名的英语培训机构做实习老师。每天面对十二三岁的孩子,她就会想起家乡,想起她教过的四个孩子,他们英语还好吗?她还记得去北县支教时,队长黄燮辉曾经问过她的问题:“你觉得我们这样做对他们有没有很大的作用?”她还是没法去回答队长的问题,她只知道很多人从幼儿园开始接触英语,在经过小学六年初中三年高中三年的教育,英语水平只是多认识了几个单词。而她的薪水依然绑着自己教的学生的考试成绩,她只能去接受。她常常问自己的搭档庄维宇这个问题,他给了很多回答。而她最满意的却是他的一句玩笑话:因为,她是女的。
在崇尚唯物的价值观念里,历史与女人的关系总是擦肩而过。任盼莫名地很喜欢这个答案。然后傻傻的笑。笑自己的单纯。
萧瑟和苍白弥漫着十二月。Vase品牌又举行了时尚派对,这一次是有五位时尚界的资深人物露面。公司直接选择了在市里最大的露天广场举行,也在广告上花了一点钱。主要是为了增加品牌的曝光率和关注度。当这样的派对不在局限在公司的内部,走向大众化时,自然会丢掉很多韵味。现场不再有吃不完的零食,难得的干红,自由的K歌柜台。对于热衷时尚和喜欢看热闹的人绝对是有益无害。李飘雪没有去,王峥嵘也没有看见王博鼎。她以为飘雪嫌弃派对的庸俗,还不如他们的二人世界了。却不知道飘雪正躺在医院里。这是她四个月后才知道的。
王博鼎还记得这一天,12月11号。
他接到李飘雪电话时,已经是晚上七点钟了。李飘雪刚做完手术。他不知道对李飘雪说点什么,只是在床头低着头,一言不发。
过了很久,李飘雪才说:“博鼎,不怪你,我以为是安全期,可是我算错了。我把月份算错了,提前了一个月。”
“对不起,对不起。”王博鼎的泪水都涌出来了。
“没事的。不管怎样,我都会原谅你,和你在一起。”
两个人相拥在一起,疯狂地抚摸着对方。仿佛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他也答应李飘雪绝对没有下一次发生。
雪花来了,来的很轻,走得也很平静。在匆忙的行人眼里,雪留雪尽只是时间轴上的问题。他们总有做不完的表格,发不完的货,写不完的程序,不间断的应酬,莫名的怪心情,疯狂的举动,讲不完的课,未完成的培训……匆匆的神情里宣告着白天的终结。一个一个的终结叠加时,一个星期过去了,一个一个星期叠加时,一个月没有了,待到月月叠加时,今年即将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