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气浓郁的咖啡很快就端上了桌，春心十分新鲜地凑过去闻了闻，小声对彩燕说道，“怎么回事，我闻着味道好像有点苦？”
彩燕眯着眼睛冲她一笑，“你快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春心小心地拿起咖啡杯，惊奇地说道，“这杯子也有趣儿，上面画得这些光腚娃娃也好可爱呢？这都是洋人喜欢的玩意吗？和咱们传统的青花茶杯果然有些区别。”
李经理在一旁温暖地笑了笑，贴心地解释道，“那不叫光腚娃娃，洋人叫他丘比特，是爱情的象征！洋人对****抱有理想化的向往态度，一直很看重呢。这一点倒和国人不同，咱们习惯把心思都埋在了心里，不爱表达，也不肯往出说，洋人作风果断热辣，是绝不这样的。”
彩燕点了点头，赞成道，“我之前就在路上见着过洋男人和洋婆娘当街亲吻，搂搂抱抱的缠绵极了，真是有伤风化，还以为要当街做好事呢。后来和别人一说，人家还笑我老土，说是洋人根本不在乎这些，最喜欢当众表演自己亲热，好让人知道他们是多么的相爱。更是天天把情啊爱的挂在嘴边上，把它叫浪漫呢！”
“我看不是浪漫，是放浪吧？”春心撇着嘴不屑地笑了笑，娇艳的红唇凑到杯子口，小心地抿了一口，随后吐了吐舌，“哟，这味道好奇怪，真像是中药汤子呢！”
李经理被她的模样逗笑了，“你是没喝惯，洋人最喜欢它先苦后甜，回味无穷的甘醇味道了。你再品品，如果不喜欢，我让人给你换果汁过来！”
彩燕急忙冲春心使了个眼色，“李经理您别费心了，她和您开玩笑呢，这东西她喝得惯的。”
春心知道她是不想让李经理觉得自己是个麻烦角色，进而第一次见面就没了好感，连忙点头，“是，我喜欢喝这个味道。”
李经理笑着点了点头。
彩燕怕气氛冷场，忙笑着问道，“李经理，我听您的话，总觉得您对洋人的事情格外了解，这是为什么呢？”
“我曾在大英帝国留学过一段时间，因此稍稍知道一点，真是谈不上了解。”李经理谦虚地说道。
“哟，这么说来，您是高材生了！”彩燕震惊地问道，“既然这样，怎么回国之后不谋个官职，竟然去了红玫瑰？”
李经理叹了口气，“其中内情，真是一言难尽。何况红玫瑰的老板乔四爷也是我对我有恩情的，他请我过去帮忙，我也没办法拒绝。好在我还年轻，日子还长，先在红玫瑰历练一段时间，若真有本事，总能出人头地的。”
彩燕一脸佩服地点了点头，“您目光长远，心态又好，真是难得。可要比当下很多书呆子强多了，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我听别人说，咱们上海滩每天都有整日只知道啃书的人饿死呢！您有今天的成就，已经很了不得了。”
“成就是不敢当的，承蒙乔四爷看得起，也多亏了朋友们帮忙。”李经理忽然叹了口气，有些真切地看着彩燕，“彩燕小姐这次约我，想必是对我之前的提议有所结论，考虑清楚了？”
彩燕低下头想了想，“我再大着胆子问您一次，我若真跳槽去了红玫瑰，您真拿我当头牌捧着吗？工钱也是在水一方的一倍？”
“这些我开出来的条件，是绝不会反悔的。”李经理笑了笑，“红玫瑰眼下正是用人的时候，彩燕小姐是行业中的老人了，我们自然不会亏待你的。”他说到这里，忽然看了看春心，“春心小姐，您不如也跟彩燕一起来我们红玫瑰帮忙？您放心，条件都是一样的，我李某人敢在这里打包票，只要你二位卖力工作，我们绝不会亏待你的。除了每个月正常结工钱外，到了年底，我还要给你们分个大红包。”
“真的？”春心有些怀疑地看着他，“你可别嘴上功夫逗我们玩儿，回头真去了那里，你推得干干净净，我们也没地方找人说理去。”
李经理脸色微微一变，似乎有点不太高兴地说道，“春心小姐这样说，真是小瞧我李某人了，我虽没什么名气，但在上海滩也算混过一段日子了。春心小姐若是不放心，尽管出去打听打听我的行事作风，看是不是那般阴险狡诈之人？”
彩燕瞪了春心一眼，赔笑着说道，“李经理，您别和她一般见识。春心没什么学问，说话比较直，但绝对没有怀疑您的意思，只是多嘴问了一句，您别生气。”
春心也急忙说，“李经理，是我错了，您只当我这张欠抽的嘴巴说错了话，别往心里去。”
李经理随意笑了笑，“那是不会的，我拿你们两个当亲妹子看，才要和你们说实话。不然在水一方那么多人，我干嘛就找到了彩燕你呢？不妨明白告诉你，在水一方气数已尽，早晚是要不行的。”忽然凑过来压低了声音说，“五爷不是在水一方的大老板，后面还有人坐镇撑着，想必你们都是听说过的了。我们得到消息，说是这位大老板已经打算撤资不做了，最多只坚持到年底。到时候，树倒猢狲散，你们再想来红玫瑰，条件可就不是这样了……既然如此，何不现在就过来？到时候那些曾经压在你们头上的人，指不定都要成了你们下面的人呢！”
春心和彩燕对视了一眼，她们虽然也听说过五爷不过是在水一方面上的老板，幕后更厉害的人物才是真正的老板。但亲耳听别人这么正式的提出来，却还是第一次。彩燕沉思了一下，忽然问道，“您说的这话，靠谱吗？”
“瞧你问的！”李经理笑了笑，“若是没有根据的话，我敢随便说吗？让人抓到了，那是要打脸的呀。”
“可之前我明明听说五爷招罗了一批新的舞女过来，还要好好的举办几次活动，震一震在水一方的威风呢……”春心有些不解地皱了皱眉，“要真如你所言，又何必再费这个劲儿呢？”
李经理哼了一声，“这不过是骗你们的话罢了，你们也不想想，他若不这样说，眼下在水一方没有客人，弄得人心惶惶，舞女们都撒手不干了，他这几个月要怎么坚持？按理说，现在情况这么棘手，要真有新的舞女，还不巴巴的赶紧送过来？怎么到现在还没见人？”
春心听他说得有道理，了然地点了点头，“我懂您的意思了，到底是有学问的人，脑筋转得快，想事情也要远比我们这些没用的人厉害多了。”
李经理见她们俩都活了心，急忙趁势说道，“退一万步来讲，就算五爷是个厉害的人物，真招罗来了新的舞女，重振了在水一方的威风，那又如何呢？这对你们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呀？我听说五爷看重的人叫什么阿曼，她下面还有个叫牡丹的……有她们两个在上面压着，你们要什么时候能出头？下面又有新舞女争奇斗艳，你们还能挺几个年头？要我说，舞女这行当也是个吃年纪的，再坚持几年，年纪也大了，客人们还能找过来吗？倒不如此刻就来我们红玫瑰，我们可是要把你们当头牌一样培养的。好好赚几年钱，回头年纪真大了，放手不做了，回乡下买个房子，下半辈子也无忧了。”
这些话句句说到了彩燕的心坎里去，听得她连连点头，“李经理的话我懂了，这也是我为什么今天把您约出来的原因了。您不用多说了，我是肯定要过去的。”
李经理听她答应了，急忙笑了笑，“我早就说彩燕小姐心思敏捷，聪明伶俐，肯定是能想明白的。”他笑看了看春心，“春心小姐，你是怎么想的呢？要我说，就陪着彩燕小姐一起来吧，我们一碗水端平，绝对不会亏待了你，你们两姐妹到了红玫瑰，也能相互照应，有个寄托。至少不必受别人的欺负和白眼了，你说呢？”
春心脑袋里乱成了一团，轻轻叹了口气，“我这人脑子笨，您得容我好好想想……”
李经理嗯了一声，“是，毕竟是在水一方的老人了，突然要做决定，总有点手足无措的感觉。但你听我的话，可要快点考虑，不然过了这个机会，我怕你要后悔的哟。在水一方真倒了，你再过来找我，今儿说得这个条件，可就没有了。”
彩燕也推了推春心的手臂，“你还要想什么呀？难不成还要在在水一方坐冷板凳，和它一起陪葬吗？我看你这人还真是重感情，这些年咱们对在水一方也算够意思了，好好的年华都耽误在它身上了，咱们又得到了什么？你现在抽盒烟都费劲呢……不许你再多想了，赶紧跟着我一起走吧，以后咱们姐俩吃香的喝辣的，日子肯定红火极了。有朝一日在水一方倒了，牡丹说不定还得倒贴过来看你的脸色，你不就想过那样的日子吗？”
春心听到这里，这才咬牙点了点头，“你说得也对，那就这么办吧。”
李经理满意地笑了笑，“两位小姐果然快人快语，我最看不惯做事情拖拖拉拉的人了。那咱们就敲定了，可不能反悔了。你们这几日就回去收拾东西，三天后我派车子去接人。”
“行。”彩燕答应了。
李经理转了下眼珠，谨慎地说道，“这种事情最好先别给人知道，否则传到五爷的耳朵里也不好，你们说呢？”
这话他就算不交代，春心和彩燕也是绝不敢乱说的。李经理又坐了一会儿，结了账，只说红玫瑰店里还有事情要处理，就先告辞了。等他走远了，春心和彩燕才穿上大衣出了咖啡馆的门。
晚风清凉，冷得春心打了个寒颤。
彩燕脚步轻松，揽着她的手臂往街对面走，“李经理有句话真是说到了我的心里，咱们好时候就那么几年，再这么耽误下去，真就人老珠黄了。趁着还能干的动，赶紧赚点钱是正经……你也别想了，回去好好收拾东西吧……”
春心点了点头，正想说什么，忽然被眼前一道刺眼的光芒吓了一跳，急忙伸手遮住了眼睛。彩燕在耳边骂道，“草你娘的，什么东西……”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一阵急促的汽车声冲了过来，春心脚步一晃，直接跌坐在了地面上。就听见彩燕一声极其尖锐的惨叫，她急忙拿开手，就见着昏暗的夜色中，彩燕的身子宛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飞了出去。
“啊……”春心捂着嘴叫了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