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儿,玉儿,该起了。”颜正阳推着璞玉轻声的唤着,那声音,轻柔的竟不似一个男子能发出来的,就像是生怕声音大了惊醒着睡的还算香甜的人儿一般。
“唔……好累啊……”璞玉带着没睡醒的声音呢喃的报怨着。
软软懦懦,一下子就冲进了颜正阳的心间,一时间,颜正阳竟觉得不想让怀里的小女人就这般的被吵醒,只这般沉睡下去才好呢。
“玉儿,要不再睡一会儿。”颜正阳懊恼的想着多大点事,早知道就让祖母和娘去招呼了,何必把自己媳妇也搭进去。
璞玉只是刚醒有些迷糊,这会儿缓了缓神,已经知道不能再迷糊了,微微晃了晃头,无奈的笑了,道:“哪里还能睡得下,一会儿人就要来了吧。”
一边说着,已经翻身坐起,拿着早就摆好的干净中衣穿了起来,一时间打理得当,颜正阳也换了衣服下地,这才叫了冉霜并着碧荷、红袖进来伺候。
净了面,用了早饭,璞玉就忙和起来,如今天好,自然用饭的地方就不能选在屋子里,选在外头,就要挑着能看风看景看水的地方,璞玉左挑右选,到是相中了院子西边一处木槿开的正盛的院子。
颜正阳想着那处院子,自己也是好久没去过了,似乎都快被人遗忘了,到是没想到璞玉还记得,便笑道:“正好,趁着客人来之前,我再陪你过去看看去。”
璞玉一听,微嗔道:“莫不是你怕我搞砸了不成?”
冉霜和碧荷早就习惯了大少爷跟大少奶奶的相处方式,也不插言,只快速的收拾了屋里的狼藉,然后使各伺其职。
璞玉也不过是随口一说,两夫妻想携着去了西边木槿花开的院子,小丫头早就在院子里忙碌起来,打水,清扫,铺桌,摆椅,就是见了璞玉与颜正阳,也没有停下步伐,都是侧身屈膝见礼,便又接着忙碌起来。
璞玉点了点头,瞧着院子里布置,回身对颜正阳道:“不知大少爷验收的可还满意。”
颜正阳却是把目光投向了那棵木槿树,就像是北方的胡杨一般,南方的木槿也不是什么珍贵的品种,可是每当春阳拂照,大地复苏,木槿树便焕发出春的生机,在夜雨晨露的滋润中拔节抽枝。木槿树不能像百年古杏那样给人遮阳纳凉,也不能像李枣那样给人提供香果佳饯,可是颜正阳还记得当年老太爷牵着他的手,告诉他,木槿树几乎浑身是宝,它的根皮叶果花都是中草药。不要因为他的外观长的不好看,就不去在意他,有些时候,太过华美的东西,只是用表面来包装了自己中空的内里,做人,做事,重的是里,而不是在表面。
这些年,生意场上的忙碌打拼,若不是昨天晚上璞玉提及,只怕他都要忘了这棵树的存在了。
“夜合朝开秋露新,幽庭雅称画屏清。果然蠲得人间忿,何必当年宠太真。玉儿,这首诗还是当年祖父牵着我的手在木槿树下念过的,若不是有你提起,只怕我都要把这个院子遗忘了。”颜正阳似乎想到了他小的时候,祖父的谆谆教导,一时间有些怀念与怅然。
“石国胡儿人见少,蹲舞尊前急如鸟。织成蕃帽虚顶尖,细氎胡衫双袖小。手中抛下蒲萄盏,西顾忽思乡路远。跳身转毂宝带鸣,弄脚缤纷锦靴软。四座无言皆瞪目,横笛琵琶遍头促。乱腾新毯雪****,傍拂轻花下红烛。酒阑舞罢丝管绝,木槿花西见残月。我也是在书上读过这样的诗,知道了木槿朝繁暮落的故事,所以才选了这个院子,不然到是辜负了它的勃勃生机。”璞玉虽然不知道这前事的缘故,不过选择这个院子,还真是无意间的想法,当然,冉霜也是个有本事的,竟然用这木槿花做了好几道菜出来,就连璞玉也有些好奇的想一会尝试一遍呢。
颜正阳早就知道璞玉通诗书,在这上头,颜正阳自认不是璞玉的对手,所以从来不在自己的弱项上去计较,因为他早就过了醉心读书的年纪,这会儿笑道:“你可听过木槿的传说?”
璞玉摇了摇头,她本就是北方人,对这种花也来源于书中所说,要不是之前不认识,前段日子正好看到这花开,寻了小丫头,才知道是木槿,只怕她也不会把主意打到这个院子来。
当然了,今天约了这么多人,还有一见事,就是想着若是有合适的人家也顺便给颜思玉再看看亲事。
颜正阳望着那长的粗壮的木槿树,忍不住轻声说道:“这个传说,还是当年祖父讲给我的,说是在上古时期,古帝丘东有一丘岭,人称历山。这历山脚下长着三墩木槿,高若两丈,冠可盈亩。每至夏、秋,花开满树,烂漫如锦。一年孟秋时节,号称“四凶”的“浑沌”、“穷奇”、“木寿杌”、“饕餮”也前来历山观光。见此美景,他们顿生歹意,妄图移去据为己有。于是,“四凶”在历山展开了一场争抢木槿的争夺战。“四凶”及其手下人丁,各个打得头破血流,终于把三墩木槿刨倒了。
说也奇怪,木槿树一倒便迅速枯萎甚至花殒叶落。“四凶”见此光景,料想取回亦难成活,便一个个垂头丧气地离开了历山。
正在历山带领农夫耕作的虞舜闻讯赶来,他招呼农夫把三墩木槿扶起,并汲水浇灌。奇迹出现了:三墩木槿枝叶顿活,花开如初。虞舜笑了,农夫们乐了。
待虞舜晚上回家,睡意朦胧中便见三位仙女飘然而至,细视各个面若桃花,似三朵出水芙蓉。虞舜正看得入神,兄见三仙施万福口称“恩公”。
虞舜不知所措,茫然问曰:“你们是从哪来的,为什么要唤我恩公呢?”
三仙子笑道:“我们本不是人类,是木槿仙子,承蒙恩公扶危相救,得以保全体容。”
虞舜一听,慌忙起身,长揖到底,说:“不知仙神降临,有失大礼,望上仙见谅。”
三仙闻声,不觉失笑。其中一仙正言道:“吾姊妹仅为百花属员,恩公乃天之骄子,岂敢劳您大礼?况我姊妹已奏明天帝以恩公讳舜为姓,以报大恩。”
虞舜正要再问,倩影早逝,仅见床前缕缕月光。虞舜移居负夏后分墩移植新城内,木槿枝荣叶茂;践天子位后又移植蒲孤,木槿繁花似锦。”
璞玉听了失笑道:“看来花也是有魂灵的,竟也懂得知恩图报,只是木槿花朝开暮落,犹如昙花一现,可见物以稀为贵。”
颜正阳听了点头道:“祖父也说木槿花花开时间短暂,人们更加珍惜它的开花时间,但木槿花有给人一种厚积薄发的力量,每一次凋谢都是为了下一次更绚烂地开放。给人的感觉就像太阳不断地落下又升起,又像春去秋来四季轮转,却是生生不息。更像是爱一个人,会有情绪低潮,会有浪漫激情,但每一次低谷都是蓄势待发;准备新一次的开放,平淡中不失韵味。因为他们明白,起起伏总是难免,但没有什么会令他们动摇自己当初的选择,爱的信仰永恒不变。”
颜正阳平静的声音里没有起伏,可见他真的不是一个讲故事的高手,可是在璞玉听来,这段话却有着另一层含义,想像着当年颜家的老太爷说这话的时候会是什么心情,或是这番话又是对谁说的呢。
老夫人倾其一生,都把心血付诸到了颜家的子孙上,那样睿智机谋的老夫人,想必当年老太爷也是爱之入骨的吧,这样想来,璞玉笑了,极淡,却极短,为这样一对曾经深爱过,如今虽然隔了黄泉忘川,却还能守候着彼此的诺言的一对夫妻而感到欣慰与赞叹。
“阳,祖父一定是个极重情义的人,也一定爱极了祖母。”璞玉肯定而认真的说道。
颜正阳也点了点头,年幼的时候不懂这些,如今自己成了家,娶了妻,才懂得,当时祖父这段话应该是有感而发,并不是信口拈来的。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玉儿,祖父的话给了我启示,我不会重复,可我会努力去做,平淡中有起伏,生命中有低谷,可无论是高潮,还是低谷,起伏,还是跌荡,我都会牵着你的手,共赴白头,这期间,即便路上有繁华似锦,我亦不会松开你的手,这一生,当我选择了你,便会把你困在身边一辈子。”
璞玉回身望向颜正阳眼里的认真,也忍不住点了点头,生活,总是在平淡中体味美好,身边没有了勾心斗角,只有夫妻两个相濡以沫的情感,没有了泼天富贵,可多了生活中的平实与向往,这样的日子,璞玉越发觉得舒心,温暖,只怕这一刻,让她想放手,亦做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