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人与那个在烈烈战火中神采飞扬的人十分相像,让他这个可以对任何人用尽毒辣手段的应教主无计可施。
“本宫并未应承过家父不与你为敌”洛珏剑锋轻扫,断开小徒弟身上的绳索,轻巧的语气就如同他的剑一样,明明没什么情绪流露却直刺人的要害。
原本气势汹汹的大侠剑客们不由自主后退了几步,到底有多深厚的内力才能盏茶不到的光景就由山巅之上飞流直下,不止伤了应天仇还把人给抢了回来!
本来他们是听了盟主的话前来截击洛珏,没想到会遇见应天仇。要知道,西域鬼族善用毒,比四川的唐门有过之而无不及,现在他们可没有一个洛风挡在前面,所以自然不想起什么冲突。
后来洛珏出现他们就更不会充英雄,大家都只有一种想法,让两个魔头斗得你死我活坐收渔利,正义这个时候是很不值钱的。
“我这算不算是养虎为患呢?唉,另一半玉在沈千雄身上吗”像是父亲面对着淘气的孩子,应天仇无奈的摇摇头笑道。
看着伤口周围慢慢有黑气聚集,汇成一线缓慢的沿着手臂向上移动,他除了笑还能有什么表情呢,当初可是他一字一字教授洛珏如何施毒的。
无名的花名唤铃兰,馥郁的香气只让人产生幻觉而已。但是对于功力深厚的他来说,这种迷药一样的毒根本奈何不了他。只是若混上钩吻的话就是剧毒。虽然不是见血封喉,但是半日内解不了就只有等死了。而解这毒的唯一方法,就是把红珏磨成粉敷于伤口处。
“不错”洛珏笑得温和,懒洋洋的暖意荡在四周。江湖人所不齿的暗箭伤人被他毫不愧疚的用来,倒像天经地义般。何必管手段如何,赢了才是关键。
“那也总要把破阵的口诀给我,才好做你的刀吧”应天仇知道自己输了,却也不急不躁。“洛珏,那张地图是假的对吗?为了引我前来。只是为了当年的事就陪上舞家人的命,你确实跟你的爹爹不同啊”
借刀杀人的原本是他,岂料如今变成他人手中的刀。只怪他错把当年风尘仆仆来到西域的少年看作是洛风,所以这盘棋一开始就注定结局。
“应教主何时如此悲天悯人了?当日如若你不因家父与家母成亲怀恨在心的话,今日的本宫也该有应教主的菩萨心肠”
陈年的宿怨由洛珏细腻委婉的声音说出来,不闻恨意,只有风轻云淡。但谈笑间,却抹也抹不去二十二年前映在眼底的熊熊烈火。
“我得不到的别人又怎么能够拥有呢,你不觉得这样的事情对我很不公平吗?”应天仇的话说得理直气壮,曾经让人看了便觉得浑身发毛的冷冽眼神,如今炙热得像是可以把一切都烧成灰。不顾一切的疯狂,今时今日提及洛风时还是分毫未变。
“所以当日你教我枪法却不告诉我那是将研雪剑法逆行。呵,你是笃定我不会将红珏送给旁人呢,还是觉得我会同家父一样对你手下留情”
洛珏说话时的表情平淡的就像在说别人的事,很难想象他的的绝美艳丽不过是昙花一现,如何璀璨也短暂。这话别人听来没什么,但是听在应天仇的耳中就比利刃穿胸还疼。
“你真是够狠够毒”当头一棒,应天仇黑亮的眼睛瞬间暗了下去,山雨欲来的阴霾语气让多年跟随他的属下都吃了一惊。
应天仇从来就不是一个轻易泄露情绪的人,但是这次的怒火显而易见。红珏不仅可以解毒,还可以护住心脉。
为了借他这把刀不惜抛了性命,洛珏的毒辣还真是无人能及呢。从今往后,他连回忆洛风的权利都没有了。对他来说,这比死更让人无法接受。
“彼此彼此”看到应天仇拧紧的眉头洛珏灿然而笑,轻快的话语显示出愉悦的心情。
当年应天仇肯把窥得的研雪剑法的秘密告知他,他就知道自己成了应天仇的刀。杀过多少人,每一个都是中原武林举足轻重的人物。
沈千雄和应天仇那时大概像他现在的心情一样,微笑着看他湮没于血腥之中。如果料得到今日的棋局换了解法,沈千雄当初肯定是不会说出那段尘封往事的。
“就算你报得了仇又如何,终究还是要抱憾而终”应天仇瞥了一眼靠在洛珏怀里十分安静的人,很快平复了心情。嘴角勾起,恶毒的笑道。
洛珏用尽心思,不惜以心爱的人来当棋子。布阵,引他截击四千寻,半块玉勾起他心底的遗憾,趁其不备暗箭伤人。
这一切都安排的天衣无缝。可是洛珏永远也不会得到四千寻的原谅,就像洛风永远不会原谅他一样。
日日夜夜,这遗憾就像透骨的钢针一样,看不见伤口却让人痛不欲生,直到化为尘土那刻方才休。
“你活得肯定比本宫要长久,应教主,孤独的滋味好好享用”将一页宣纸轻飘飘甩落在应天仇的手上,洛珏轻声宣判了对他的惩罚和刑期——一辈子痛彻心扉。
孤独是什么,孤独就是他存在但是他不在。寂寞的人可以遇到让他不寂寞的伴侣,但是孤独的人却只能一直孤独下去。
藏在袖中的手握紧了那双没有温度的手,却无论如何也不能传去半点温度。很好,他答应过小四给他幸福,而能让小四幸福的事就是忘了他。不原谅吧,这样你永远都不想再记起洛珏这个人。
“阵破之后我会杀尽舞家的人”应天仇看了一眼纸上龙飞凤舞的遒劲字迹,表情有些扭曲的咬牙说道。
什么能让一个善于隐藏心情的人毫不顾及的面露狰狞?是当他最在乎的东西消失得无影无踪时。明明有着翻手为云覆手是雨本事,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回忆一点点褪色直至苍白得不留一丝痕迹。
“请便”洛珏摆手恭送应天仇。
远去的马蹄声宣告着一场杀戮即将开始,不管是在舞家还是在这里。
把像是连呼吸都静止了的四千寻安置在一块大石上坐好,洛珏伸手给他理了理散落的刘海。
从小到大小四从来没有这么安静过。圆圆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还是那么亮,不过就是少了以往的一点慧黠伶俐。总是炙热的肌肤现下摸起来凉凉的,像是精致的陶瓷娃娃轻轻一碰就会碎成千万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