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热血豪情的一个男子,对朋友肝胆相照,可以士为知己者死的一个男子。怎么独独就对爱他的人能狠下心肠?白初云死也不相信自己会看错人,上前拉住洛珏的衣袖转身拽着他朝西园走。
“可惜,本宫就是这么冷漠的人。白阁主若觉得错交了本宫,大可立即走人”挥出一掌迫使白初云松开手闪身躲避,洛珏蹙紧眉头,淡漠的回道。
似是非常不耐烦对方这样的纠缠,话音刚落便脚尖点地大鹏展翅般冲身而起,转眼便消失在白初云的视线里。
“哼,要是小清清肯跟我走,本阁主今日便离开!”
清风浊绪月如钩,执手鬓影,始是泪眼空归愁。庭院寂寥,清凉月光洒落,如地上凝霜。正是好梦时却有人赤足踏碎一地银芒。
一脚踩上摇曳的树影,拍着手咯咯笑得开心,若不是稚子孩童怕是再无人能有如此纯然无杂质的笑容。
“我踩到了!”兴高采烈的叫喊声在寂静夜晚响起,仿似做了一件多了不得的事情。如此孩童才会说出的话,竟是出自一个成年男子口中。
“本宫看到了”树影下,黑暗中,一个男子席地而坐。黑衣,黑发,黑靴,如果不是那一声轻柔的话语,不是那双细长眼眸中流转着明媚柔和的光,没人会发现隐身暗处的他。
“呵呵——呵呵——呵呵呵……爹爹,清儿布的阵法很厉害吧!只要你入此阵,便无人能伤到你,因为清儿会把他们困死阵中。哈哈哈——我会杀了他,这次一定杀了他!”
单薄的身影在月下忙碌着,一块块青砖被摆在院落中,凌乱没有规律,组成一个奇怪的图案。挥去额头汗水,慕容清掰着手指头自言自语的笑道。笑声随着逐渐呆滞的眼神开始变得凄厉,于静夜中飘散,让人不寒而栗。
“到是希望净之能与本宫兵戎相见”树下的人用手背撑着尖尖的下巴偏头看着月光下的人轻笑一声说道。两个人各自在自己的世界中自说自话,不在乎对方有没有回应,就像谁也看不到谁。
“爹爹,清儿想回家了。怎么办呢?我忘了回家的路。呵呵……爹爹带清儿回家吧,清儿保证再也不乱跑了,这样就不会遇见他了对不对?
啊!爹爹,清儿该死,清儿不该又想他,你不要生气啊。呜呜呜……爹爹,清儿很难受,疼,头疼,浑身都疼。哈哈哈……爹爹,你赶快把头拿回去吧,这个样子真是太难看了……”
还是那把水样温柔的声音,还是那个纤细的身影。只是不再清澈,只是被太多伤痕划得鲜血淋漓。笑了哭,哭了再笑,多少爱恨纠结在早已残破的心头。
每句话都让他狠狠的捅上自己一刀,鲜血越是流得畅快,他越是轻松。张开手想抓住些什么,结果握上拳时,也不过是沁入心肺的寒冷。
“清儿,这么晚了还不睡,爹爹要生气了”匆匆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件锦绣外袍落在了慕容清肩头。白初云的脸上有丝无奈。
“啊!血!”迟缓呆滞的目光接触到披在身上的艳红锦袍时,眼底瞬间涌上惊恐绝望。抓下身上的袍子甩到地上,蹲下身拼命的挖着地上黄土。不要看见,埋了它,埋了它!
“慕容公子!这不是血,你摸摸看,不湿不黏对不对。这只是红颜色的衣服而已”愣了一下,赶快上前抓住慕容清的手。暗骂了自己一声该死,白初云揉了揉额角挂上一个大大的笑脸轻声哄道。
“看不见,我什么都看不见……”拒绝看向那让他无论何时闭上眼睛都在下一刻惊醒的颜色,甩开白初云的手,慕容清继续挖着他的土坑。指甲断裂血流了出来,混入黄土中变成深褐色。
白初云被慕容清推坐到地上,手里攥紧那件艳红的袍子静静的看那个发狂的人把自己折磨得更狼狈。奇怪,如此纤细的人儿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把他全身的力量都推没了。
想不到他白初云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就算只需点了这人的睡穴就能轻易阻止的事情他都做不到。太过沉重的绝望哀伤透过那一推让他感同身受,压得他的身体动不得一丝一毫。
“净之,你只是做梦而已”一只手轻轻落在慕容清的肩头,白初云手中那件艳红的衣裳碎成千万片,转而在流星一样的剑光中化为飞尘。
“爹爹,清儿刚才梦见你满身都是血,真吓人!”茫然的抬起头,入目的是一张让他觉得很熟悉的脸。慕容清嘘了口气,拍了拍胸口,脸上是由噩梦中惊醒后庆幸,还好只是个梦而已。
“爹爹?那我算什么?唉,真是的,本阁主辛辛苦苦照顾的儿子就这么给人抢了去,还真是有点不甘心”
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尘土,白初云扁了扁嘴不高兴的说道,眼睛却弯成了一线。看着乖乖被洛珏拉起来的慕容清看向洛珏时满是信任的目光,白初云轻嘘了一口气,转身慢慢朝自己的房间走过去。
终究还是没有看错人,只是太辛苦了。是不是自己对他太过苛刻,理所当然的认为这是他的责任。直到刚才看见脚步倦怠,神情疲惫的他时,才惊觉他也不过是个普通的男人而已。这世上谁有义务照顾谁?谁的感情可以随便给?
“初云,离开隐阁一月有余,也该回去看看了”轻飘飘的声音传得很远,让已经转了弯了白初云听的清清楚楚。
洛珏垂着头,仔细看了看慕容清满是污浊的指尖。轻叹了口气后,抽出一条丝帕给他清理手上的伤口。
累了吧,大家都很累了。这一次英雄大会除了外公,所有人都是输家,而他,输得最惨。或许从他遇见净之的那刻起外公就已经算准了今日的结局。
“疼……”委屈的声音拉回洛珏的心思,慕容清正皱紧眉头使劲想抽出被握着的双手。
疼——多简单的一个字,可就算这种感觉让他几欲疯狂,他也不能说出这个字。因为他是洛珏,是许多人眼中的神话,所以他不能疼。
爹爹死的时候他不能疼,因为他要报仇;小四卖了他的时候他不能疼,因为舍不得小四疼;净之疯了的时候他不能疼,疼了以后会后悔,后悔了以后便对不起断了一条臂膀的黑幕然,对不起两肋插刀的白初云。那么,谁来告诉他,他何时才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