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微凉,小梅在房中掌上了灯,便回了下人房,今晚守夜的丫鬟是小兰,我绣完一幅落红戏水图,捧着帕子觉得少了些许。
放下帕子,呆愣了少时,见了不远处案几上安放的笔墨纸砚,想起那日春游时某人提的词,自小窖中拿了叁月间闲时酿的桃花酒,唤来小兰为我提灯一同去了茗轩的书房。
只见茗轩穿一袭单薄素衣,轻执书卷,烛火摇曳中认真抄写着什么一旁的小侍墨云为他研着磨。
我轻皱了眉,将酒轻放在小桌上,径自走向一旁小柜拿了件外衣“相公,虽是初夏,但夜也微凉,怎不多穿些衣物,若是受了凉,你便等着卧榻由我侍候吧~”
闻言,茗轩放下了经卷,挥退了墨云,立于桌前任我为他着了外衣,“今夜总是静不下心来温书,眉头跳个不停,想是有什么贵人将至,原是琅儿你呀~”
“没个正形,还自诩锦阳南城第一才子,不知羞。”轻拍了他的背,茗轩也不躲,自顾自地拿起小桌上的桃花酒,“这酒你藏了好些时日,今日却拿了来,莫不是娘子要来贿赂为夫?”
“正是,琅儿想要相公写首词。”我轻笑道,自书案上拿了纸笔,递于茗轩。
茗轩闻言,朗声笑着,“桃花酒,桃花酒~琅儿你可是要踏青同游那日为夫一时兴起做的词?”
“嗯,请吧~陆大才子。”
倏尔茗轩便书下两行簪花小楷,又被我取笑了女气。
“琅儿,簪花楷更适合你去临些,”茗轩也不甚在意,自己倒了杯酒浅尝,“好酒,娘子好手艺!”
我唤了小兰将字收起,挥退了左右,径自倒了酒,与茗轩同饮。
清酒入喉,甜香的气息迎面,不觉竟有些醉人,“茗轩,可是有什么烦心事?见你今日里眉头常紧锁着,连晚间睡下时亦是如此。”
闻言,茗轩起身将书案上的经卷书册拾起,一一摆放在书架上,熄了灯,眼前刹时侵入一片漆黑,适应了些,抬眸便见茗轩坐与我正对。
唇起,道一句,“青叶寒雨尽飘摇,轻剑墨香暗自扰,书得圣言字,难得橄榄枝。”
青叶寒雨对着飘摇,似有暗指国家初定而少数地域仍有暴乱之意,轻剑与墨香若来形容茗轩倒是正好,圣言字,橄榄枝……“茗轩,你可是要前去北城?”
眉眼波澜间只闻茗轩应道:“嗯,再过叁月便是秋闱,近日来书看得勤了些,有些乏。”
“那么相公可否告知琅儿,是为何忧愁呢?”茗轩自小便生于书香门第,虽清寒了些,但也算过得富足,总角时便是邻里父母用来教导孩子的榜样,一路受人追捧着,顺遂得不可思议,从未有什么能成他忧愁的源头,此时这般恐怕是为了我这么个妻了。
“吾妻,为夫甚是放不下你。”
微颤的语,我不禁氤氲了眼,“男儿当有志,行便四五池:男儿当有向,言重坐高堂:男儿当有气,陌问儿女情。”
“相公,自古别离总无情,为妻可否陌路送君程?”
“安可。”
那日那夜,我陪着茗轩饮了一夜的桃花苦酒,而后两人都醉倒在书房,醒时已是日上了三竿。